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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天,这样的惩罚,是不是太严峻,太残酷了?
听起来沮丧的锣鼓、泄气的鞭炮,还在远处断断续续,有气无力地响着,他和芦花就这样在一块过了年。
一个凄惨的诀别的年……
黑压压的云层,令人窒息地覆盖在冬天的石湖上空,长生去找卫生员了,只剩下于而龙一个人,守着像是恬静地安睡着的芦花。对,还有鹊山老爹陪伴着,那山头未融的积雪,使得它更像一位须发苍白的老者,在同情地俯瞰着他们。
鹊山依旧,可三十个年头飞也似的过去了。
于而龙也老了,又回到石湖。但是,芦花呢?她在哪里?
老林嫂扶着苦楝树站起,递给于而龙那把铁锹,揉了揉已经哭不出泪水的眼睛:“ 有那伤心难过的工夫,还是把芦花的坟垒起来,把石碑竖起来,她也该跟我们大伙一样,可以挺直腰板,站起来啦!”
“啊?”
她指着于而龙跟前的那块稍稍隆出地面的土丘说:“ 挖吧!二龙!趁着黑夜,我就把芦花的骨头,从三王庄一块一块地收拾好,偷偷地埋在这块土包里。我想,这块地方,除了我,谁也找不到,再说,芦花在这儿,生养过莲莲,救活过你命;也是在这儿,咽了最后一口气。我琢磨,她会喜欢这棵苦楝树给她做伴的。”
“老林嫂……”于而龙扔掉铁锹,一把拉住白发苍苍的候补游击队员——不,真正游击队员的手,激动万分地说:“ 我的老姐姐呵……”
“二龙,记住吧!记住那位老爷子的话,天不会坍,党不会垮,坏人一时当道,终究成不了气候。”
“谁?”
“就是帮我把那块石碑,弄到这儿来的老爷子,说是个红军呢!”
于而龙明白了,他该是江海提到过的,被大石头压得最后咯血而死的长征战士。十年,有多少这样的好同志,离开了社会主义的中国,这不是泪,这不是血,这是悲剧,这是共产主义运动史上的悲剧,这是任何一个有良心的人,都应该防止它再现的悲剧。
血不会白洒,泪不会白流。“伸冤在我,我必报应。”
审判日总有一天要来到的。历史的罪人,逃不脱人民最终的裁决!路易十六不是被人民送上断头台的吗!
“挖吧!二龙!石碑就在浮土底下,江海昨晚说啦,豁出再低十年头,再弯十年腰,也要把芦花的石碑立起来。”
一锹下去,那块殷红色的石碑露了出来,于而龙弯下腰去,用手把沙土拨拉开,一会儿,那颗五角星映入了他的眼帘。
这时候,老林嫂打开那个包袱,取出纸锭,在墓碑旁边烧化着。
微微的火光,缭绕的纸烟,像一层薄雾,团团裹住了于而龙。
——芦花呀!我早就该来看望你的,原谅我吧!当然你对你的二龙,有什么不能原谅的呢?可我,却不能原谅自己,倒不是因为我没能挡住泼在你名字上的污泥浊水,也不是因为我找不到那个开黑枪的坏蛋,这些虽然属于你我之间的事情,实质上是和阶级的命运,党的命运,国家的命运相关连的。但我,已经不是你心目里那个二龙啦!我离开火线太久啦!是的,我不能再当自由哥萨克啦!
现在,那个曾经翻江搅海的于而龙活了,任何力量都挡不住他,他恨不能马上站到“将军”面前:“周浩同志,给任务吧!”
他多么渴望着一场战斗啊!
想到这里,便把那些沙土,重又扒拉好,把那块石碑覆盖住,心里在默默地向那个长眠在新居——同他一样,也被赶出了老房子的芦花祝愿着:“再见吧,芦花,你放心地安息吧!春天已经来了,这块土地一定会装点得更美的。”
老林嫂有些奇怪地:“二龙,怎么不把碑立好,又埋下去,干什么?”
于而龙想起小姑家那位老抗属的话:“ 就让芦花像她活着的时候,和乡亲群众们紧紧抱成一团那样,埋在深深的土地里吧!”
她问:“那么碑呢?”
“人心才是没字的碑啊!”
这时候,老林嫂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包,递给他:“ 二龙你再看看,这是什么?”
于而龙打开一看,是一枚很小的手枪子弹的弹头,已经锈蚀得不成样子了。
“是从芦花棺材里摸到的。”
他愣住了,一切都如他所设想的那样印证了,他认识这颗弹头,熟悉这颗弹头。啊,一幅再清楚不过的图画,在头脑里呈现出来。
听见水生在叫喊,那条猎狗飞也似的蹿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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