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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谈笑风生地坐在夫人身边,重复了几句司马君实与苏子瞻的妙语,博得夫人舒心的一笑,然后,胡乱地吞进夜宵,便坐在灯下写他的“日录”。
王安石今日“录”的,无疑是他与司马光的会面。这是一次重要的会见。愉快、亲切、坦直、融洽,是友情的交流,也是政见的碰撞。是轻松的,也是沉重的。他感觉到又一次严重的挑战即将出现。
他感谢司马光的友谊。司马君实诚不欺友,不仅把弹劾自己的内容告知了自己,而且把“均输法”、“青苗法”推行中出现的偏误全盘托出,希望自己“匡正缺失”。这种坦荡诚挚的情谊确实温暖人心!
他深知司马光的为人。司马君实和自己一样,都是不容易放弃“主见”的,那份弹劾奏表很快就会送到年轻皇帝的御案上。司马君实不是吕诲、吕公著、范纯仁等人,他毕竟是翰林学士兼侍读学士,是皇帝的老师和顾问,而且与皇室有着不寻常的关系。这种不寻常的关系中,也包含着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对司马君实的信任。况且,年轻的皇帝还不定性,见事反应快而理解浅,处事热情高而思虑少,这种可怕的“反应”和“热情”如果倾心于司马君实的弹劾奏表,后果是不堪设想的。司马君实,你的言行和影响,真是令人焦虑不安!
王安石思索着应变的对策:像对待吕诲、吕公著那样地对待司马君实吗?以反对“变法”之罪奏知皇上,逐出京都,贬至州府。这是断乎不可的!“变法”以来,司马君实不表态、不支持、不协助,用审视的目光站在一边冷眼旁观,甚至偶有微词。但这一切表现,都是源于对他那种“中和无偏”式的革新主张的坚持与维护,而无不是反对变革法度。任何曲解和诬解都是不道德的!
与司马君实公平合理地较量吧?他呈他的奏表,我呈我的辩词,让年轻皇帝来裁决其是非曲直。这是问心无愧的,但也是糊涂愚蠢的!这次将出现的较量,不是观灯猜谜,不是品茶射壶,而是攸关“变法”的成败、国家的兴衰、天下黎庶的祸福啊!友谊是高尚的、珍贵的,但因友谊而误国,古之圣贤,均拒而不为。王安石何敢因私废公!况且,司马君实今晚敢于出示弹劾奏表以见告,而不愿焚毁弹劾奏表以退让,也是公私分明之举!
忽地,一缕哀怨幽咽的洞箫声从清冷的夜空落进天井,穿过窗扉,飘荡在王安石的桌案前,扰乱了他难以决断的沉思。
洞箫声是由左侧庭院传来的,王安石知道,这是弟弟安国又在深夜弄箫消愁。他的心绪烦乱,不愿去听,可又不得不听。箫声断断续续,音律似乎沾着深夜的寒霜,挟着北来的冷风,落在自己心头。他蓦然感到此刻的孤独、凄凉和悲哀。唉,平甫啊,何其哀怨如此?难道你也不理解我的所思、所想、所作、所为吗?为什么要在这即将出现严峻争斗的前夜,送来这颓废之音呢?
书房的门“吱”的一声被推开,王安石收住忧思,以为是夫人吴氏来催促他歇息的,忙换了一副笑脸。当他抬起头时,见是儿子王雱站在面前。他又板起脸来,严肃地询问:“你怎么还没有歇息?”
王雱毫无倦意,神情有些愤怒地说:“阿爸,我在连夜整理《〈道德经〉注》、《老子训传》和《佛书义解》的手稿,可二叔的洞箫声扰人心烦。”
王雱近来的心情也不太好。九个月的“变法”,使父亲周围的人都晋了官职,吕惠卿已成为崇政殿说书,曾布进了翰林院,二叔安国晋为秘阁校理,三叔安礼晋为同修起居注,连谢景温也进了御史台。自己呢?父亲为了避“过分”之嫌,自己仍然是个闲散无权的旌德尉。看来,要依靠父亲的力量登上权力高层是没有希望了。王雱是个极有心计的聪明人,决意以自己的才智创造自己的前程。他要一鸣惊人,一鸣而惊动天子!他心底谋划已熟,日夜劳神竭思地修改、完善自己的著作,准备自费付印,然后在京都的书场公开销售。他确信:自己的这几篇文章,以年轻人而敢于问鼎古籍经典的大胆,一定能够震动京都那些死啃书本的学子。独出心裁的立论,一定能够震动那些墨守陈规的朝廷百官。新颖别致而不同凡响的出书、销售方式,一定能够震动深居大内而又急需人才的皇上。现在是“变法”时期,新奇就是胆识,就是力量,就会招人注目,有人赞扬。新奇就是扬名立业的吉祥物,就是当代强者的护身符。两个月来,他一直默默地在书房耕耘着。
王安石爱怜地望着儿子,心头浮起一股暖意。二十五岁的儿子,敢于为《道德经》和佛书作注,确实不易。
洞箫声仍在如泣如诉地呜咽。
王雱见父亲沉默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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