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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多月。三十多天。
陈大虬颠沛奔波了一个多月,毕莲仙担惊受怕了三十多天。
在浩瀚的历史长河里,一个多月实在只是极其短暂的一瞬;在漫长的人生道路上,三十多天也不过是眨眼之间的工夫。然而对于在焦灼中煎熬的陈大虬和毕莲仙来说,这一个月却是太长久、太长久了。他们知道,只要那一杆子围剿红军队伍的国军不离开县境,就随时都可能再转回碧竹寨来驻扎。而只要这种可能存在,陈大虬和毕莲仙就不可能回到自己的故居安安稳稳地住下来。尤其是知道冯天欢跟了那一杆队伍之后,他们就更不敢掉以轻心——万一那帮畜牲杀个回马枪来,莲仙、大虬必死无疑,就连小暄璋、大虬母亲和罗英,恐怕也都难逃那些匪兵的毒手。
这一个多月里,莲仙抱着暄璋曾在几个亲戚家躲藏过,今天在牛家口她表姐家,三五天后又到梨树坡她二姑家。东藏西躲,西躲东藏,只要一听说过队伍,毕莲仙就心惊肉跳,就整夜整夜睡不安稳。她睡不安稳,表姐或者二姑也就难得睡安稳。亲戚也都跟着一起在火山上烤,在油锅里熬。都不知道这叫人心神不安的日子啥时候是个头。都恨不得天上掉下来一串暴雷把那一杆子队伍全炸死才好。
一个多月里,大虬悄悄回过碧竹寨三次,趁着乌云密布,趁着夜色如漆。他来到春来家,春来把白良保长应付国军说的那些话给大虬学说了一遍,两人都感叹,白良保长真是个好人,如果不是他巧言辩解,极力将大事化小,莲仙家里难免又要遭到一番洗劫;大虬来到冯北娃家,北娃告诉他:村里的乡亲们其实都知道那两个畜牲是谁杀的,但是大家全都心照不宣又守口如瓶,没有一个人泄漏半点机关,大虬的家里也没有被祸害。大虬听了,心里热乎乎的不由得鼻子发酸眼眶也跟着泛潮。从后来的情形看,如果不是那一杆国军根本无意为那两个因猎色而暴死的连长、排长报仇,就是追随国军而去的天欢再没有在国军面前嚼蛆使坏点火扇风。起码,冯成海和冯天喜没有向外人透露过任何风声。
然而,尽管如此,大虬和莲仙还是不敢放心大胆地回碧竹寨来。因为那杆队伍还在县境以内四处围剿共产党,走得离碧竹寨并不遥远。
逃走的两家人里,最先返回来的是大虬娘。大虬娘是在国军离开碧竹寨三天后的晚上回家来的。走时,春芽儿不放心,怕出意外,再三劝娘不要回去,娘笑着说:“不怕。队伍走了,一时三刻回不来的。即就是回来了,我一个老婆子,命也不值几个钱,要杀要剐由他去。再说,没赃没证的,他把我也咋不了。我不回去,咱的猪啦鸡啦,不能老叫隔壁邻居给咱喂呀。”
婆婆回家后安然无恙,三天后,罗英也从娘家赶了回来。野鸡岭上毕莲仙的哥嫂把黄牛和大青骡子也牵回来了。送回两头大牲口,一则是莲仙娘家的地方窄狭,没有地方饲养。晴天拴在门外的树下,搁上草料还能凑合,可是逢上刮风下雨,就得把人住的地方腾出来拴牲口。一回两回可以,天长日久毕竟不是办法。二则,把大牲口送回来也是探探风声,如果平安无事,莲仙和孩子也就可以回来住了。莲仙的哥嫂住了一晚,把牲口托付给大虬娘和罗英,两家的门户暂时就由这婆媳两个支撑维持着。
终于,大虬得到确信:那一杆子队伍在追剿红军游击队的时候遭到了红军的伏击,死伤过半溃不成军,狼狈不堪地逃跑了,有人说往东跑了,有人说先往东后来又往南跑了,还有人说往南跑了半截又折向西去了……不管是东西南北,总而言之是跑了,失败了,逃窜了,远远地滚蛋了,再也不会专门回到碧竹寨来报复了。
第12章 成刀客大虬暗含悲 做北宫莲仙甘忍情(2)
于是,毕莲仙被她哥送回来了。她哥抱着暄璋,莲仙挎着一个阴丹士林包袱。
望着熟悉而又陌生的碧竹寨,毕莲仙眼中蓄满了泪水。一个多月竟恍若隔世。恍若隔世啊!毕莲仙是死过一回的人了,死过一回的人又回来了,人们该用怎样的目光来看她、又能用怎样的目光来看她啊!
仔细看去,沟还是那沟,水还是那水。竹子还是那些竹子,树木还是那些树木,可是毕莲仙却觉得碧竹寨变了,变得让她觉得十分陌生。
世界每时每刻都在变化,一个多月的时光,碧竹寨怎么能不变化呢?原先酷热的天气变凉了,莲仙在那个凄惨的夜晚逃走的时候,包谷刚刚抽顶花,而如今,每一株玉米秆都抱上了沉甸甸的“娃娃”——地里的秋庄稼已快要往回收了。
当然,变化最大的还不是这些,而是村里人的眼光和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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