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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这里贵为天子,富有四海,吃尽苦头方换得邵敏倾心。邵敏却依旧可以甩手便走,对他没有丝毫顾念。如今他仍可以凭权势强留她下来,将她禁锢在身边,慢慢换她回心转意。若他骤然失去一切,当邵敏要抛下他时,他该如何是好?他说他把邵敏句句话都当真,却已不是句句都信。便邵敏说会许他一生一世,经过这么一遭,他也只能把它当入心入骨的甜美情话听。可以在自我麻醉中营造出一个圆满幻境来,却再不能仰仗。邵敏见他摇头,先是失望,一句“我也是一样的”几乎就要说出口,却终于还是咽了下去。——元清的爱意从来毫无保留,可是她已让元清患得患失。她的“不愿”和他的“不敢”,终究还是不一样的。她松了手,“我明白了。”马蹄跸跋,车轮辘辘,两旁林木中蝉鸣不倦。道路仿佛没有尽头。元清默默的去开车门,邵敏忽然上前一步拉住了他的袍裾。元清便又停住脚步。邵敏垂着头,半晌不说话。元清就一直一直等着她开口。很长一段时间之后,邵敏终于舒了口气,向后倚靠在床边,扶着额头笑了起来。元清不解的望着她。邵敏笑完了,眼里满是泪水,抬头微笑着望向他,目光温柔朦胧。——与其这么细细碎碎的纠结和相互折磨,不如就豪赌一把。反正回去后也会相思入骨,痛彻心扉。失去元清必然只余残缺的自我,纵有家人抚慰,也可以埋首工作麻醉痛楚,却只怕会槁木死灰般再无生趣了。而留下来便赌输了,痛也痛得爽快彻底些。何况她不是被抛弃了就要死要活报复社会的女人。手脚健全,头脑清明,又读过那么多书,怎么还不能寻不到别的寄托与出路?只是与父母分别近十载,竟成永诀。但他们不是元清,有妹妹在,总有一天会从悲伤中走出来。怎样都是两难,无关对错,不过一个取舍而已。“我不走了。”她望着元清,说道,“不要去希提找什么解药了,咱们回家吧。”元清愣了片刻,上前抱住她,在她耳边温柔低语:“敏敏能这么说,朕很开心。”——就算是被骗也开心不已,却再不肯轻易信以为真。他抱着邵敏哄道:“再休息片刻,等到了郑州,朕再来看你。”邵敏数月来心中重压放下,困乏疲倦瞬间涌上来,一时并未听透他话中意味。点了点头,道,“嗯。”等邵敏意识到元清没有信她,御驾已到了洛阳。洛阳是个好地方,千年帝都、诗花之城,富贵不下汴京,安逸还要更胜一筹。更有暖山温水,白马龙门,美人名士于兹为盛。京中朝官致仕后多爱在此养老,各地年少进取的才子也爱在此谋名。元清此次西狩,说是亲征,却很有些一路巡游的意味。地方官不知道他正急着赶路,便大张旗鼓的迎驾。而元清离京略有些仓促,粮草准备不足,虽有程友廉为他沿途调拨,但他行进过快,也不是很跟得上。这几日炊爨便有些捉襟见肘。见洛阳倾城出迎,便顺水推舟停留了两日。洛阳行宫是在前朝基础上翻新修成的,纵然本朝崇尚清瘦简约,仍残余了当年的富丽奢靡。宫殿凌云而建,巍峨壮丽。庭院精致华美,雕梁画栋、假山怪石、奇花异草无不尽态极妍。邵敏连日醒来时都在路上。这一日睁开眼,望见床架上花鸟雕纹,屋内窗明几净,一时竟有些恍惚。直到听闻外面晨鸟欢鸣,起身望见窗外玲珑庭院,木槿紫薇花开繁茂,才确信是停下了。她披衣下床,随侍的宫女上前伺候。她洗过脸,问道:“这是哪里?”宫女为她梳头,道:“洛阳行在。”洛阳更在郑州以西,元清显然是不打算折返回汴京。邵敏顿了顿,没有做声。信用一旦失去,便再难建立。她要离开元清一次,元清便再不信她肯停留。必得将一切都把握在自己手里,让她来去不能自如了,他才能稍稍觉得安全。这也是她自找的,邵敏不怨他。只能自己将烂摊子收拾了,等他何时觉得万全无虞了,再慢慢挽回。宫女为她梳好发式,外面有人来奉上一朵并蒂莲花。一朵千瓣,两花并蒂,都开到最繁盛处,紧紧簇拥、垂垂欲落。邵敏接到手里,捧着看了一会儿,道:“只怕花枝不堪重负。”为她梳头的宫女笑道:“‘愿将一滴杨枝水,洒作人间并蒂莲。’但凡世上吉祥事物、同心夫妻,都有神仙看护的,娘娘何必忧心?”邵敏淡淡道:“神仙看护不过是虚言。千瓣莲花头沉重,一茎撑一花已是极限。两花并蒂,花枝易折,非得立杆支撑不可。便是如此,也还要小心看护。只怕一时人去睡了,半夜一阵风来……”她忽然停住,不知想到了什么,转而笑道:“不过话又说回来,有情同死强过无情独生。得成并蒂,还有什么怨言。”说完将花放下,不再多说。宫女拾起来,为她簪到头发上挽好了,笑道:“娘娘雍容富贵,像是盛唐美人。”邵敏望见玻璃镜中苍白容颜,道:“再上些胭脂吧。”元清停在洛阳,忙着接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