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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三国点了点头:“有件事,我也不知该不该对您老说。”
�雪大爹不大在意:“想说就说,不想说就不说。”
�段三国说:“马镇长在世时是不是跟您说过什么?”�
雪大爹若有所思地说:“有两次吧,他似乎是欲言又止。”�
段三国咬了咬牙:“您是好人,一向对我不错,实话对您说吧!马镇长死之前就吩咐过,要我特别留意您家的后门。一开始我没发现什么,前天夜里月亮团圆时,我才看到有人从田畈上往您家方向走,一到后门外就不见了。”
�雪大爹问了三遍:“是谁?”�
段三国才说:“除了杭九枫,谁敢打您老家的主意呀!”�
像是有炸雷落在雪大爹的头顶上:“你没看错?”�
段三国巴结地说:“打了几十年的更,人眼变成猫眼,不管天有多黑,只要是镇上的人,我就能认出来。后来我还贴着墙根听了听,确实是杭九枫,他进了阿彩的睡房!”�
雪大爹将第二块银元塞给段三国,叮嘱别对任何人提起这事。
�段三国一走,雪大爹就回屋躺下了,一连两餐饭都没有吃。雪大奶以为他是受了风寒,亲自操持,将几味中药不文不火地煎出汁来,端给雪大爹喝了。黑夜里,雪大奶不敢贪睡,抱着烘篮一直守在床前。雪大爹似睡非睡地歪在枕头上睡了半个觉,终于忍不住将段三国的话说了出来。
�雪大奶当即就说:“我早就说过,阿彩又没同雪茄圆房,身子不应该变形。男人的那点东西是女人的宝贝,所以守寡的女人才会个个面黄肌瘦。像阿彩这样乳大腮红,屁股翘在半腰上,一定有野男人。”
�“这个贱货,与人私通,肚子为什么没有大起来?”�
“真是有娘生没娘教!她敢这样做,一定心里有数。”�
雪大奶急得两眼赤红,逼着要雪大爹尽快想个办法,免得弄出家丑来,日后见人脸面无光。
雪大爹一时间哪有好办法,况且这事又不好同其他人商量。
�“事已至此,只有先捉双,再找杭大爹,私下计较。”�
雪大爹没有叫伙计,亲自去铁匠铺里买了一把矛子。铁匠没有多心,马镇长死于非命后富人们都在加强戒备。半夜里,门窗突然响个不停。雪大爹半梦半醒地翻身往起爬时,顺手将雪大奶弄醒:“狗杂种来了!”雪大爹一手拿着矛子,一手牵着雪大奶,出了紫阳阁进白雀园,才明白外面起风了。后门上的门闩以及门闩上的暗闩都是好好的,雪大爹还是不放心地试着打开一条缝,扑面而来的北风差一点将他呛住了。山头上,河床里,到处都是寒风。地上能飞起来的东西全刮飞了。光溜溜的风被嶙峋的山石、芜杂的荆棘和飘在风里的那些硬物,磨削出数不清的棱角,撞到脸上,钻进领口里袖口里,让雪大爹感到生痛。
�“大风满镇,贵人醒醒!闩紧门窗,小心屋顶!”
段三国的锣声隐隐约约,喊出来的话更是被风撕成细丝。
�一口气不歇的北风一直吹到第三天中午才停下来。
平静了一个下午,到黄昏,柔软的大雪突然飘落下来。
�夜里,在大白狗的带领下,全镇的狗隔不了多久就要叫一阵。狗越叫外面就越安静。积雪越来越厚,平常的声音都传不过来,所有的东西都变得非常遥远。
圣天门口 一七(2)
�“雪厚十寸,压在皇村,各家各户,千万小心,瓦屋扒雪,茅屋打撑,少睡半夜,一年安宁。”�
听见段三国的喊声,雪大爹起床到各处查看了两遍,见一切并无异样,这才放下心来。
�天快亮时,先是一个男人在叫骂,嗓声厚得像埋在雪里了。跟着又有一个男人用女人 一样尖厉的嗓门,催逼着家里人赶快穿上裤子。随着叫喊,外面突然喧哗起来。男男女女都在诅咒雪落得太大、太不讲理、太蛮横了。不少人开始扛着竹筢子往屋顶上爬,不扒掉上面太厚的积雪,屋顶就会压垮。雪大爹也在听着自家房顶上有没有吱吱呀呀的声音发生。他并不喜欢听这种声音,他只想听听。紫阳阁和白雀园都是用的八寸松木檩条,别人家的房屋就是垮上九十次,雪家仍可以高枕无忧。从屋顶上扒下来的雪堆在小街上,长年不断流的小溪不见了,小街上只剩下一排黑洞洞的窗户和一排掩去半截的门。天总算亮了,开饭店的麦香刚将烟囱烧得冒出青烟,头上的屋顶就塌了下来。在一片凄厉的叫喊中,常守义的吆喝声最响亮:“救命啦!麦香的屋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