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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只幼小的虎皮山猫,并没有长大到足以和什么东西搏斗的程度,浑身都是绒毛,也许它早晨的哀鸣是因为冷、因为饿……或者因为伤。
可惜并没有谁救它。
老者目不转睛的看着毛团的尸体,过了好一会儿,他在毛团的尸体旁坐了下来,拨开杂草,清理了一小块空地,生了一堆火。
然后伸出手去,轻轻摸了摸毛团的头。
它的头很小,毛很柔软,可惜是冷的。
老者只轻轻摸了它的头,很快收回了手,沉默的坐在篝火旁。深夜密林的雾气渐渐聚拢,有些有形无形的东西在林间游荡,有妖有鬼,可惜他噬妖者的血脉已经失去,无能再吞噬妖力,从前不屑一顾的小妖小鬼,如今对他来说就是致命的妖魂恶鬼。
他已是个能力全失的废物。
是他最憎恶的废物。
若非他这一缕沾染了妖气和怨气的魂魄,若非他如此顽强的求生,这老朽之躯只怕早已僵伏。
将没有人知道他的宏图大业,没有人知道他的惊天异能,没有人知道他惊才绝艳,无论做什么都能为群伦之冠。
甚……甚至没有人知道长生塔那惊世骇俗的异变是他一手谋划。
该……该死的陆孤光!
他紧紧的抓住残破的衣裳,任怀苏这出尔反尔的小人!他算准了他一意玉石俱焚,算准了他毁城纵火之后便要举身赴龙口,只消任怀苏化为灰烬神形俱灭,他就可以放出噬妖血线吞噬金龙之能,在此之前他已经尝试过金龙龙气并非不可吞噬,只是尚需借金龙之力助他先杀任怀苏!龙战之时他一意示弱,步步战败,甚至散去噬妖红线佯败,也是为了降低任怀苏的戒心,催促他早点自尽,却不想人算不如天算,他一见他停止脚步不再向龙焰而去就知事情生变,再听他说出那句“为何不能”——就知他要开鬼门!
开鬼门,引龙入鬼域而杀之,这是他隐而未说的灭龙之法。故意不说,是因为这方法只有尸魅能动,他只想让陆孤光有求于他,彰显自己威能。何况他起意借龙杀人除去心头大患,又怎么会提醒开鬼门之法?料想任怀苏毁天灭地,只想玉石俱焚,金龙是他亲手引来,又怎会开鬼门杀之?
所以任怀苏一开鬼门,便注定他算计成空,甚至来不及收回噬妖红线吞噬金龙之气,他才会怒极攻心,以碧蛇之形去咬他一口——那真是一时糊涂,若曾想到这一口会引来陆孤光斩蛇一剑,他无论如何也不敢咬。
那女人——那女人把任怀苏那身体当作宝,却不想当初究竟是谁陪她数百里路途是谁为她遮风蔽雨谁对她温柔体贴……最终又是谁将她复活,对她处处容忍?是!当时“他”曾伤她两剑!“他”挖了她的心,“他”将她炼成了鬼女,“他”斩了她的翼,“他”放火烧死了她——但那都不是他,那是他失去记忆神志不清的时候做的,那都不是他的本意,想他沈栴檀一世自负聪明,又怎会做下如此蠢笨之事?
有……有怎样刻骨铭心的恨……能恨得让她做下这样的事,说出那样的话?
他闭了闭眼睛,他还记得初见的时候她的样子,清冷、孤僻,却并不深沉。
她是个简单的人,高兴的时候冷冷的,有点笑意,不高兴的时候冷冷的,变着法子折磨他。那时候不论他说什么她都相信他,会为他高兴为他生气,有时候还会靠在他身上睡着,像个第一次找到玩伴的孩子。
那时候……她没有心机,不会想出利用他去屠龙,去救任怀苏,而后要他死的事。
她已学会骗他害他,恶狠狠的嘲笑他,而他却还总把她当作那个从没想过骗人,也从不怀疑他的陆孤光。
而他究竟是怎么会答应她的?怎么会答应?他怎么会想不穿看不透她的想法,其实这想法简单得可笑,而他是如何自信得过头,自以为算无遗漏,必定能噬龙成功,力量强盛到令她瞩目?
真是可笑。
沈栴檀百年枭雄,君临之举吞龙之事,竟然败在陆孤光一人之手。
她为保任怀苏一只手,就不顾金龙尚在,一剑将他斩落。
她甚至等不到他和那条龙两败俱伤,不顾灭世天灾,信了任怀苏那句“为何不能”,明知他散了噬妖红线,明知他躯体老化无处可归,就用血流霞一剑重创他的生魂。
一剑之后,噬妖红线再不能聚,他从万丈高空坠落,永不能回。
从此成了任何人都可践踏的卑弱老者,丑陋不堪,穷困潦倒,若非一路之上都有人见他又老又病,相助与他,只怕早已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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