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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水泼到楼下的声音。这种等待总有点提心吊胆的味道。水从高处的盆子里倾泻出去,跌落在楼下石板地上,分崩离析的声音会使她的身子忍不住痉挛一下。
水从四楼上倾倒下去,确实有点粉身碎骨的味道,有点惊心动魄。
但今天,厚厚的积雪吸掉了那声音。
该到声音响起时,母亲的身子还是抖动了一下。我听见侍女卓玛美丽的嘴巴在小声响咕:又不是主子自己掉下去了。我问卓玛:“你说什么?”
母亲问我:“这小蹄子她说什么?”
我说:“她说肚子痛。”
母亲问卓玛:“真是肚子痛吗?”
我替她回答:“又不痛了。”
母亲打开一只锡罐,一只小手指伸进去,挖一点油脂,擦在手背上,另一只小手指又伸进去,也挖一点油脂擦在另一只手背上。屋子里立即弥漫开一股辛辣的味道。这种护肤用品是用旱獭油和猪胰子加上寺院献上的神秘的印度香料混合而成。
土司太太, 也就是我母亲很会做表示厌恶的表情。 她做了一个这样的表情,说:“这东西其实是很臭的。”
桑吉卓玛把一只精致的匣子捧到她面前,里面是土司太太左手的玉石镯子和右手的象牙镯子。太太戴上镯子,在手腕上转了一圈说:“我又瘦了。”
侍女说:“是。”
母亲说:“你除了这个你还会说什么?”
“是,太大。”
我想土司太太会像别人一样顺手给她一个嘴巴,但她没有。
侍女的脸蛋还是因为害怕变得红扑扑的。土司太大下楼去用早餐。卓玛侍立在我床前,侧耳倾听太大踩着一级级梯子到了楼下,便把手伸进被子狠狠掐了我一把,她问:“我什么时候说肚子痛?我什么时候肚子痛了?”
我说:“你肚子不痛,只想下次泼水再重一点。”
这句话很有作用,我把腮帮鼓起来,她不得不亲了我一口。
亲完,她说,可不敢告诉主子啊。我的双手伸向她怀里,一对小兔一样撞人的乳房就在我手心里了。我身体里面或者是脑袋里面什么地方很深很热地震荡了一下。
卓玛从我手中挣脱出来,还是说:“可不敢告诉主子啊。”
这个早上,我第一次从女人身上感到令人愉快的心旌摇荡。
桑吉卓玛骂道:“傻瓜!”
我揉着结了哆的双眼问:“真的,到底谁是那个傻……·傻瓜?”
“真是一个十足的傻瓜!”
说完,她也不服侍我穿衣服,而在我胳膊上留下一个鸟啄过似的红斑就走开了。
她留给我的疼痛是叫人十分新鲜又特别振奋的。
窗外,雪光的照耀多么明亮!
传来了家奴的崽子们追打画眉时的欢叫声。而我还在床上,躺在熊皮褥子和一大堆丝绸中间,侧耳倾听侍女的脚步走过了长长的回廊,看来,她真是不想回来侍候我了。于是,我一脚踢开被子大叫起来。
在麦其土司辖地上,没有人不知道土司第二个女人所生的儿子是一个傻子。
那个傻子就是我。
除了亲生母亲,几乎所有人都喜欢我是现在这个样子。要是我是个聪明的家伙,说不定早就命归黄泉,不能坐在这里,就着一碗茶胡思乱想了。土司的第一个老婆是病死的。我的母亲是一个毛皮药材商买来送给土司的。土司醉酒后有了我,所以,我就只好心甘情愿当一个傻子了。
虽然这样,方圆几百里没有人不知道我,这完全因为我是土司儿子的缘故。如果不信,你去当个家奴,或者百姓的绝顶聪明的儿子试试,看看有没有人会知道你。
我是个傻子。
我的父亲是皇帝册封的辖制数万人众的土司。
所以,侍女不来给我穿衣服,我就会大声叫嚷。
侍候我的人来迟半步,我只一伸腿,绸缎被子就水一样流淌到地板上。来自重叠山口以外的汉地丝绸是些多么容易流淌的东西啊。从小到大,我始终弄不懂汉人地方为什么会是我们十分需要的丝绸、茶叶和盐的来源,更是我们这些土司家族权力的来源。 有人对我说那是因为天气的缘故。我说:“哦,天气的缘故。”心里却想,也许吧,但肯定不会只是天气的缘故。那么,天气为什么不把我变成另一种东西?
据我所知,所有的地方都是有天气的。起雾了。吹风了。风热了,雪变成了雨。
风冷了,雨又变成了雪。天气使一切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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