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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了又睡;闭起眼睛,我看见艾略特公园变成一个马戏团。儿时到过的场所大半不会随记忆变得更加美好。我想象回到得瑞的情景,不知菲利综艺班会使邻近更加兴旺,还是适得其反。
早上七点三刻——或者八点三刻,我们降落在法兰克福。
“Deutschland(德国)!”弗兰克说。他带我们穿过法兰克福机场,大声念出所有的标志,和外国人彬彬有礼地交谈,准备转机到维也纳。
“我们才是外国人。”弗兰妮一再低声说。
“Guten Tag(日安)!”弗兰克对来往的陌生人一一寒暄。
“他们是法国人,弗兰克,”弗兰妮说,“我确定。”
父亲差点搞丢护照,因此我们把护照用两条粗橡皮圈绑在莉莉手上;然后我抱起莉莉,她似乎已经哭得筋疲力尽。
我们在八点三刻或九点三刻离开法兰克福,抵达维也纳时差不多正午。这架飞机小得多,飞行时间很短,但震动得很厉害。看到莉莉吓坏了,弗兰妮说,为了母亲和蛋蛋,希望明天天气好些。弗兰克吐了两回。
“说德文啊!弗兰克。”弗兰妮说。但弗兰克难过得没工夫理她。
等到了弗氏旅馆,还有一整天外加一早上可以准备迎接母亲和蛋蛋。我们一共在空中飞了八小时——从波士顿到法兰克福花了六到七小时,其他是转机的时间。母亲和蛋蛋预定稍后在第二天晚间出发,从波士顿飞往苏黎世。转机到维也纳大概要一个钟头,而从波士顿到苏黎世需要大约七小时,和我们到法兰克福的时间相等。但是母亲和蛋蛋(还有哀愁)没等到苏黎世就落地了。离开波士顿不到六小时,她们的飞机斜着坠毁在大西洋里,就在法国本土的海岸线边。
就我后来(无关理智)的想象,知道她们不是在黑暗中坠落,而且看得到远方的土地——因此或许还抱着一线希望,多少令人感到些微安慰。大家都希望当时蛋蛋睡着了,虽然不太可能,他一定全程都醒着,哀愁在膝上颠簸不已,蛋蛋一定挑靠窗的位子坐。
我们事后获悉,意外发生得很快:但一定还来得及让机上人员发出警告,无论用的是哪种语言。母亲也来得及亲吻蛋蛋,把他抱紧,蛋蛋也来得及问“什么”。
虽然我们搬进了弗洛伊德的城市,我必须说,你不能太高估梦的意义;我梦见母亲的死并不真确,而且再也没有梦过第二次。她的死或许勉强可以硬说是白衣人造成的,但载她离开的并不是白帆船。她从天上直直坠落到海底,旁边是她的小儿子,抱紧了哀愁尖叫。
救难机首先发现的自然是哀愁。当他们试着在早晨灰蓝的海面上寻找碎片,好确认残骸所在的时候,有人看见一只在水里浮浮沉沉的狗。仔细观察之下,他们确定狗也是罹难者之一;机上无人生还,救难人员当然也不会知道,狗其实早就死了。对于哀愁引导他们找到飞机残骸这件事,我们剩余的家人都不感惊讶。之前弗兰克就证明过,哀愁会浮起来。
后来弗兰妮说:我们得注意,哀愁“下一次”不知会以什么模样出现。我们得学着辨认各种不同的姿势。
弗兰克沉默无语,想着复生的可能性,这对他本是一大奥秘,现在却成了痛苦的源泉。
父亲得去认尸,他把我们留给弗洛伊德照顾,自己搭火车去。后来,父亲便很少提到母亲和蛋蛋,他向来不往回看,而且照顾我们的职责也不容许他沉湎在回忆里。不用说,他心里一定觉得这才是当年弗洛伊德要母亲原谅他的地方。
莉莉哭了又哭,她始终明白:小小的菲利综艺班才是更好相处的对象,无论从什么角度看。
而我呢?蛋蛋和母亲走了,哀愁不知变成什么样子,或许躲在新的伪装下。我只知道,我们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国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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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 哀愁浮起(1)
朗达·蕾伊——通过对讲机,她的呼吸曾是我最初的诱惑;偶尔在梦中,我仍会忆起那双手温暖、有力而沉重的感触——她一直没有离开第一家新罕布什尔旅馆。她一直效忠菲利综艺班,服侍他们无微不至——也许是随着年纪渐长,她发现与其伺候一般成人,还不如帮侏儒服务铺床来得舒服些。后来菲利写信通知我们,朗达·蕾伊在睡梦中过世了。自从失去母亲和蛋蛋,我就不信世上有“死得其所”这回事,但弗兰妮说朗达就是如此。
至少比不幸的麦斯·尤里克好多了——他死在新罕布什尔旅馆三楼的一个浴缸里。也许,麦斯为了被迫放弃迷你卫浴设备及四楼心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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