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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究这段历史,似可得出这样的结论:李太后是最称职的母亲,而朱翊钧却是最不争气的儿子;张居正是非常合格的帝王师,而朱翊钧却是一位糟糕的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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座主和门生
明代的座主,是一个颇有份量的名词。
封建时代的科举制度,为读书人的晋升提供了一条合法的途径。今人往往按现代的观点,对科举制度大加挞伐,窃以为是不尊重历史的表现。中国的政治,从势豪大户的博弈转而有了一点“仕”的特点,实得益于科举。像王安石、张居正这样的救时良相,皆出身平民,若没有科举,他们就找不到由江湖而入庙堂的途径。我曾在《让历史复活》这篇文章中谈及,研究中国政治,首先要研究皇帝与宰相这两个系列。皇帝的产生只有两途,一是改朝换代,用暴力攫取,是为开国皇帝;二是世袭。宰相的产生也是两途,新朝的开国宰相,都是辅佐新皇帝打下江山的读书人。其后的宰相,基本上都是科举制度的产物。历史上,有文盲皇帝,但绝没有文盲宰相。盖因宰相的出身都是读书人。
今天的读书人出路很多,既可到政府部门当公务员,又?##笠档腃EO,即便当一个自由撰稿人,日子也过得下去。古时则不同,读书做官是士人惟一的出路。所以,科举是每个读书人必须经过的道路。
明代沿用唐宋两朝的科举制度,读书人参加县、省、全国三级考试。县试合格者为秀才;省为乡试,考中者为举人;全国为会试,考中者为进士。进士的甲科,即为状元、榜眼、探花三人,由皇帝主持的殿试产生。每逢乡试与会试,主考官都由礼部任命。特别是会试,主考官往往由皇帝亲自挑选并任命。参加乡试与会试的读书人,若考中举人或进士,则要拜本科的主考官为座主。而座主则称这些弟子为门生。
明代以孝治天下,每家都有一个牌位,上书“天地君亲师”五字。“文革”以前,偏僻的小城镇还保留这种类似神龛的牌位。我小时候,每逢年节,长辈便领着我到这牌位下磕头。这五个字,天与地放在前头,乃是敬畏神灵的表现。跟着后面的是君王、父母、老师三位,都是每个人必须终生依附和顺从的权威。
座主的称呼源于老师,但比老师更受人尊重。因为座主兼有老师和仕途领路人的双重身份。明代的座主,一般都是皇上的股肱大臣。如解缙、方孝孺、杨士奇、杨廷和、夏言、严嵩、徐阶、高拱等内阁大臣,都曾担任过会试的主考官。他们一旦掌握大权,便会提携重用自己的门生。
所以说,门生对座主,无不奉事惟谨。这里头除了师生之间的道义,也含蕴了一些功利的因素。在封建专制时代,朋党政治是一个永远无法解决的问题。所谓朋党政治,就是执政者多用私人。乡党、同年(即同科进士,类似于今天的同学)、亲戚、门生、故旧等等,都属于私人的范围。古人荐贤“外举不避仇,内举不避亲”的原则,只是一种理想。在实际的操作中,不避仇的很少,不避亲的倒是比比皆是。因为这层原因,就不难理解座主在门生心目中的地位,是何其显赫和重要了。
座主和门生的关系,说穿了,就是树和猢狲的关系。树大猢狲多,树倒猢狲散,这是一个利益共同体。座主对门生,是提携和保护;门生对座主,是依附和顺从。
若要从历史中寻找座主与门生之间的亲密无间的典型,那就太多太多。若要找两者之间生出嫌隙甚至仇恨来的,就不那么容易了。就我所知,整个明代,门生弹劾或讽刺座主的,只发生过两例:一是武宗朝的首辅李西涯;二是神宗朝的首辅张居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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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玘弹劾李西涯
先说李西涯。
武宗皇帝初承大统,信任阉党,臭名昭著的刘瑾得以成势。国事迅速颓败,内阁首辅刘健秉持正义,与刘瑾之流斗争不懈,眼见圣意不可挽回,便率领内阁辅臣集体辞职。在刘瑾的主持下,辅臣大都斥逐,但留下了李西涯一人。李西涯腆颜受命,每日周旋于刘瑾、张永之间,曲意逢迎,几无臣节可言。当时的士林,虽然对他腹诽甚多,但慑于他的权势,很少有人敢于指责。李西涯有一位门生,叫罗玘,时任监察御史。他看不惯座主的品行,于是修书一封,投到李西涯门下。这封信不长,兹全录如下:
生违教下,屡更变故,虽常贡书,然不敢频频者,恐彼此无益也。今则天下皆知,忠赤竭矣,大事亦无所措手矣。《易》曰“不俟终日”,此言非与?彼朝夕献谄以为常依依者,皆为其身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