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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零钱一股脑儿接过,胡乱塞在口袋里。他叹了口气,不明白为何短短一瞬,竟看见了一个女子的苍老。
泊了车,他对着戏院门口的大镜子理了理头发,轻声吹着口哨进了门。昆曲已经上演了,正是沈花舞最叫座的那段《皂罗袍》。他坐在第一排早已预定下的位置,看沈花舞细长的眼睛甩过来一条线,他含笑接在眼睛里,听她婉转的歌声唱道:“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这断井残垣。”
“好!”唐恕白第一个叫了起来,巴掌拍得哗啦哗啦做响。
同样是第一排的位置,也传来哗啦哗啦的巴掌声。杜家的大少爷杜铭生斜斜地看了唐恕白一眼,笑容可掬地说:“三少爷真是好兴致!难怪人家都说‘升官发财死老婆’乃男人一生中的三大幸事!这么巧,都让三少爷都赶齐了。”
唐恕白横了他一眼,并不搭话,只看戏。从兜里摸出香烟,捻了一根在烟盒上顿一顿,叼在嘴边,早有跑堂的伙计眼尖手快地替他划着火柴,点了烟,知趣地退下。
沈花舞在戏台上看得真切,忙抛了个水袖,袖舞翻飞,不尽楚楚之态。眼睛似乎又生出一条线,将杜铭生缠进了线团之中。她明白自古以来戏子都是让人捧的。捧的对象只有一个,是众星拱月;下面捧的人却很多,往往刀戈相向。就像是一条叭儿狗,售之前被几个买主抢着心肝儿肉地疼爱有加,固定主人之后,便只能在豢养中偶尔在主人的脚边撒欢蹭亲热。自己终究是戏子,乘年轻混口饭吃,待明日花黄,又堪谁怜忍?
旋了个身,继续唱道:“良辰美景奈何天,便赏心乐事谁家院?”
唐恕白吐了个烟圈,看得有些心不再焉。他想起曲罹烟向上翻起的白色眼珠和吴妈阴鸷而冷漠的笑声,就像是刚刚想上飘过去的烟圈,渐渐在这污浊的空气中暗了,淡了,散了。胡琴声拉得响,他又回转过神来听这出《游园》,“小姐生前说过,三少爷离不开烟就像离不开女人。”是吴妈的声音,唠叨并且喋喋不休地在身边回响。沈花舞在台上含情而唱,凄切异常,这个女人的身形原本如此清晰,可此刻却变得像烟雾一般迷蒙,难道女人终究是烟,终究有在寂寞中消散的一天?
三少爷的烟(5)
换了一副行头,沈花舞改唱下一出《惊梦》,正唱到酣时,觑见梁下斜斜地出现一抹影子,张牙舞爪地朝她袭来。那影子来得疾,骇得沈花舞花容失色,退后几步,从戏台上失足摔下,脑口磕了个大窟窿,浆液流了一地。
在座的人都慌乱而惊叫起来,四处奔走,茶盘子摔了,桌子散了,椅子倒了,戏园子里混乱成一片。
唐恕白抢上前去,抱住她尚存余温的躯体,见她双目一翻,嘴里轻呼着一个字:“鬼!鬼!”然后脖子一歪,气绝而亡。
再看那抹影子,仍然斜斜地吊上房梁之上,一袭月白色的旗袍,头发披散下来看不清面目。唐恕白从两侧的木梯爬上戏台,站在那个吊上梁上的影子前面。许久,才下定决心似的撩起她的头发,一副白色的眼珠子诡谲地瞪着他,让他吓得退后了三大步。“罹、罹烟?”他呆呆地站在原地,脑中一片混沌,似乎什么也记不得,什么也想不起,什么,都忘却了。
张队长料想不到,一天中的两起命案都能见到唐三少爷。他赶到戏院的时候只见唐恕白双眼直直地盯着那具身穿月白色旗袍的尸体,一动也不动。他的手下有人将那具尸体放下来,告知他说,那是曲罹烟。她的尸体被极细的铁丝挂在大梁之上,梁上事先装有滑轮,只要有人在幕后操纵手里的铁丝,曲罹烟的尸体就会如同鬼魅一样四下飘移。可是谁又能将她的尸体从几里之外的唐家大院,搬来这热闹非凡的大戏院,而且神不知鬼不觉,并且当场将沈花舞吓死了。
“三少爷?”张队长推了推唐恕白,只见他目光呆滞,表情木然,分明也是被这飞来的“鬼影”给骇住了。张队长用手在他面前晃了一晃,仍然是没有半点反应。他招了招手,吩咐手下了几句,嘱咐他们将唐恕白暂时先送回唐家。
“吓死你这负心汉,吓死你这不要脸的戏子!”一个肥胖的身形从幕布之后闪了出来,一口啐在沈花舞的的尸体上,拍着手,又哭又笑。
张队长不用看也知道是谁,命人拉了她,带到审讯厅去问话。
杜铭生摇了摇头,踱着步子走了出去。刚刚喝的茶略有些苦,嘴里涩涩的不是滋味儿。这升官发财死老婆却也不一定是幸事了。夜色几乎将路上行人的脚步吞没,他踱出嘈杂的戏园子的时候看见用朱红大椽笔写着的“沈花舞”三个大字,不知道被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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