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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时候看起来都像刚刚出浴那样轻松愉快、干净利落。
很难想象这样的人一高兴立即就可以调动江南的整个黑社会。许多人为了他什么都愿意干。这大概是由于他随时都准备着豁出自己的性命,这一点打动了人们的心弦。
这也就是招纲忠所说的“自暴自弃”。唯有这一点招纲忠未能从师父那里学到。但这是最重要的一点。王举志之所以为王举志,也许就在于这种自暴自弃的勇气。而且他并不粗暴,令人有一种经过理智清洗过的、清澄透明的感觉。
“啊,原来是这样!”林则徐心里这么想,好似突然明白过来。
“羞愧!羞愧!”王举志没头没脑地说。这是他平常的口头禅。
“您羞愧什么呢?”
“各种各样的事情。种种的……”
“我接着刚才的话说吧。我感到惋惜的是您只能调动十万之众。”
“只有十万?”
“您本来可以调动百万,不!千万之众。实在可惜啊!”
“我并没有怀着什么高尚的思想去调动人。也可以说是排遣排遣寂寞吧。有时候也是为了发泄发泄胸中的怒气——我感到羞愧!”
“如果能调动百万、千万之众,也许更能排遣寂寞吧。”
“是吗?!”王举志歪着脑袋。
林则徐想起了饥民团的旗子。这旗子不知道现在又从哪个没有头脑的丑角那里转到谁的手中了。但愿不要落在糊涂人手中。王举志毕竟是个明白人啊。
“这样一来,您也许就不会感到羞愧了。不仅是您——”林则徐加重语气补充道,“也包括我们。”
王举志的眼睛突然露出异常的光辉。他们俩互相盯视着对方的眼睛,一动不动地呆了好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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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阳门外(1)
对默琴的想念,一下子变成这种政治感慨,确实有点不合乎情理。
他具有一种异常的多愁善感的性格,一碰到什么事情,立即陷入一种失神落魄的状态。他往往一味地用意志和理智来压抑他那过于丰富的情感。在他的身上,一种可以称之为幻想的诗魂同对当前现实的关心交织在一起。
龚定庵就是这样一个人物。
1
龚自珍向他供职的国史馆告了假,今日再度赴外城的吴钟世家拜访。吴家的二楼,总是有些文人雅士聚集在那里品茗下棋、谈古论今。不过,今天却一个人也没有。
主人吴钟世两手抱了一大堆书,在走廊里跟龚自珍打招呼:“噢,定庵先生又到不定庵来了吗?”
“嗯,刚才来的。”龚自珍应声说。
龚自珍号定庵。而吴家的主人却模仿他的号,为自己的家起名叫“不定庵”。而且还故意请定庵给他写了一块门匾。定庵的字写得很蹩脚,但他对写字却向来乐此不疲。凡有朋友相托,他都高高兴兴地提笔挥毫。前面已经说过,厦门连家别墅的门匾就是出自他的手笔。
“‘不定庵’,定庵书”——这块好像取笑他的匾额,挂在吴钟世家的门上已经好几年了,从他们几位朋友成立同人组织“宣南诗社”的时候起就挂在那儿了。
“你在那儿随便歇一会儿,我收拾收拾就来陪你。”主人说道。吴钟世今年四十七岁,小个子,人很机灵。
“今天好像谁也没有来呀!”
“大概以为是晒霉的日子,避忌讳吧。”
“啊,是吗?我都忘了。今天天上一片云彩也没有,是晒霉的好天气啊。”
阴历六月六日有晒书籍和衣服的习惯。北京的阴历六月经常下大雨,在这样的时候晒霉,似乎不合情理。不过,这是一年一度必须要做的事,而且唯有今年(道光十二年,即一八三二年)夏天的记录上记载着“旱”,晒霉还是很合适的。
定庵等吴钟世抱着一堆书穿过走廊后,独自走到窗边。一打开窗户,眼前的景色一下子分为两部分。视野的上半部是鲜艳耀眼的碧蓝色,下半部则截然不同,是一片暗淡的颜色。
这座不定庵坐落在北京正阳门(通称前门)外东边的一条胡同里。打开面北的窗户,看到的是连绵不断的、灰褐色的、高达十米的城墙,城墙的下面是一片布满灰尘的屋脊。
当时的北京,即使是主要的街道,也只是两边的人行道铺垫着石子,中间并不铺垫。据说天一下雨就遍地泥泞,三天不下雨就积尘三尺,一刮风就“黄尘十丈”。
碧蓝清澈的天空,布满黄尘的灰暗城墙和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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