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墙,她走起来总还相当大胆。有时,她从一家人家的窗板缝里望见一线烛光,那也就是光明,也就是生命,说明那里还有人,她的心也就安了。可是她越往前走,她的脚步好象会自然而然地慢下来。珂赛特,当她转过最后那所房子的墙角,就忽然站住不动了。越过最后那家店铺已经不容易,要越过最后那所房子再往前去,那是不可能的了。她把水桶放在地上,把只手伸进头发,慢慢搔着头,那是孩子在惊慌得失去主张时特有的姿态。那已不是孟费郿,而是田野了。在她面前的是黑暗荒凉的旷地。她心惊胆颤地望着那漆黑一片、没有人、有野兽、也许还有鬼怪的地方。她仔细看,她听到了在草丛里行走的野兽,也清清楚楚看见了在树林里晃动的鬼影。于是她又提起水桶,恐怖给了她勇气:“管他的!”她说,“我回去对她说没有水就完了!”她坚决转身回孟费郿。
她刚走上百来步,又停了下来,搔着自己的头。现在出现在她眼前的是德纳第大娘,那样一个青面獠牙、眼里怒火直冒的德纳第大娘。孩子眼泪汪汪地望望前面,又望望后面。怎么办?会有什么下场?往哪里走?在她前面有德纳第大娘的魔影,在她后面有黑夜里在林中晃动的鬼怪。结果她在德纳第大娘的面前退缩了。她再次走上往泉边去的那条路,并且跑起来。她跑出村子,跑进了林子,什么也不再望,什么也不再听,直到气喘不过来时才不跑,但也不停步。她只顾往前走,什么全不知道了。
她一面赶路,一面想哭出来。在夜间,森林的簌簌声把她整个包围起来了。也不再想,也不再看。
无边的黑夜竟敌视那小小的生命,一方面是整个的黑暗天地,一方面却只是一粒原子。
从林边走到泉边,只须七八分钟。珂赛特认识那条路,因为这是她在白天常走的。说也奇怪,她当时并没有迷路。多少有些残存的本能在引导着她。她的眼睛既不向左望,也不向右望,惟恐看到树枝和草丛里有什么东西。她便那样到了泉边。
那是从粘土里流出后汇聚而成的一个狭窄的天然水潭,二尺来深,周围生着青苔和一种有焦黄斑痕、名为“享利四世的细布皱领”的草本植物,还铺了几块大石头。水从潭口潺潺流出,形成一条溪流。
珂赛特不想歇下来喘气。当时四周漆黑,但是她经常来这泉边。她伸出左手,在黑暗中摸索一株斜在水面上的小槲树,那是她平日用作扶手的,她摸到了一根树枝,攀在上面,弯下腰,把水桶伸入水中。她心情异常慌张,以致力气顿时增加三倍。当她那样俯身取水时,她没有注意围裙袋里的东西落在潭里了。那枚值十五个苏的钱落下去了。珂赛特既没有看见也没有听见它落下去。她提起那桶水,放在草地上,几乎是满满一桶水。
在这以后,她才觉得浑身疲乏,一点力气也没有了。她很想立刻回 去,但是她在灌那桶水时力气已经用尽了,她一步也走不动了。她不得不坐下来。她让自己落在草地上,蹲在那儿动不了。她闭上眼睛,随后又睁开,她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却又非那样做不可。
桶里的水,在她旁边荡出一圈圈的波纹,好象是些白火舌。天空中乌云滚滚,有如煤烟,罩在她头上。黑夜那副悲惨面孔好象对着那孩子在眈眈垂视。
木星正卧在天边深处。那孩子不认识那颗巨星,她神色仓皇注视着它,感到害怕。那颗行星当时离地平线确实很近,透过一层浓雾,映出一种眩目的红光。浓雾呈惨黯的紫色,扩大了那个星的形象,好象是个闪光的伤口。一阵冷风从原野上吹来。树林里一片漆黑,绝无树叶触擦的声音,也绝无夏夜那种半明半昧的清光。高大的枝桠狰狞张舞。枯萎丛杂中的矮树在林边隙地上簌簌作声。长高的野草在寒风中象鳗鲡似的蠕蠕游动。榛莽屈曲招展,有如伸出长臂张爪攫人。一团团的干草在风中急走,仿佛大祸将至在仓皇逃窜似的。四面八方全是凄凉寥廓的旷地。
黑暗令人见了心悸。人非有光不可。任何人进入无光处都会感到心慌。眼睛见到黑暗时心灵也就失去安宁。当月蚀时,夜里在乌黑的地方,即使是最顽强的人也会感到不安。黑暗和树林是两种深不可测的东西。我们的幻想常觉得在阴暗的深处有现实的东西。有种无可捉摸的事物会在你眼前几步之外显得清晰逼真。我们时常见到一种若隐若现、可望而不可及、缥缈如卧花之梦的景象,在空间或我们自己的脑海中浮动。天边常会有一些触目惊心的形象。我们常会嗅到黑暗里太空的气息。我们会感到恐惧并想朝自己的后面看。黑夜的空旷,凶恶的物形,悄立无声走近去看时却又化为乌有的侧影,错杂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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