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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外面有通条和枪管撞击的声音,军队又在上枪弹了。安灼拉继续说:“谁有胆量再把这面红旗插到街垒上去?”
没人回答。街垒显然成了再次射击的目标,到那上面,完全等于送命。最大胆的人也下不了自我牺牲的决心。安灼拉自己也感到胆寒。他又问:“没人愿去吗?”
二 旗——第二幕
从他们来到科林斯并开始建筑街垒起,他们便未注意马白夫公公。马白夫公公却一直没有离开队伍。走进酒店以后,他便落坐在楼下那间厅堂的柜台之后。可以说,他在那里完全无声无息了。他仿佛已不再希望什么,幻想什么。古费拉克和另外几个人曾两到三次走到他跟前,把当时的危险说给他听,请他避开,他却象听而不闻。没人和他谈话时,他的嘴唇会频频启闭,好象是在对谁答话,在有人找他谈话时他的嘴唇却又纹丝不动,眼睛也好象失去了生命似的。在街垒受到攻击的几个小时以前,他便坐在那里,两个拳头抵在膝上,头向前探着,仿佛在望着一个什么危崖深谷,几个钟头过去了,他一直保持这一姿势,毫无改变。任何事都不能惊动他,看来他的精神完全不在街垒里。后来每个人都奔向各自的战斗岗位,厅堂里只剩下了三个人:被绑在柱子上的沙威、一个握着军刀监视沙威的起义战士和他。当攻打开始、爆裂发生时,他的身体也受到了震动,仿佛已经醒了过来,他陡然而起,穿过厅堂,这时,安灼拉正重复他的号召,说:“没人愿去吗?”人们看见这老人出现在酒店门口。
整个队伍因他的出现为之一惊,并引起了一阵惊喊:“这就是那个投票人!就是那个国民公会代表!就是那个人民代表!”
也许他并未听见。他径直走向安灼拉,起义者都怀着敬畏之心为他让出一条路,他从安灼拉手里夺过红旗,安灼拉也被他镇住了,往后退了一步,其他的人,谁也不敢阻挡他,谁也不敢搀扶他,他,这个八十岁的老人,头颈颤颤巍巍,脚步稳稳当当,向街垒里那道石级,一步一步慢慢跨上去。当时的情景是那么庄严,那么伟大,以致在他四周的人都齐声喊道:“脱帽!”他每踏上一级,他那一头白发,干瘪的脸,高阔光秃满是皱纹的额头,凹陷的眼睛,愕然张着的嘴,举着旗帜的枯臂,都从黑暗步步伸向火炬的血光里,渐渐升高放大,形象极为惊人。人们以为看见了九三年的阴灵,擎着恐怖时期的旗帜,从地下冉冉升起。
当他走上最高一级,当这战战兢兢而目空一切的鬼魂,面对一千二百个瞧不见的枪口,视死如归,舍身忘我,屹立在那堆木石灰土的顶上时,整个街垒从黑暗中望见了一个无比崇高的超人形象。
所有人都屏声静息,那种沉寂只在奇迹出现时才会有。
老人在这沉寂当中,挥动着那面红旗,喊道:“革命万岁!共和万岁!博爱!平等!死亡!”人们从街垒里听到一阵低微、急促、象牧师匆匆念诵祈祷文似的声音。
也许是警官在街的另一头,做他的例行劝降工作。
接着,先头喊“口令?”的那尖利嗓子喊道:“下去!”马白夫先生脸也气白了,眼里冒着悲愤狂躁的烈火,把红旗高举于头顶,再次喊道:“共和万岁!”
“放!”那人的声音说。第二次射击,象霰弹般,打在街垒上。
老人的两个膝头下沉,随即又立起,旗子从他手中滑脱了,他的身体,象一块木板一样,向后倒在石块上,直挺挺仰卧着,两臂交叉在胸前。条条鲜血,象溪水似的从他身下流出。他那衰老的脸惨白而悲哀,仿佛仍在怅望天空。起义者全被一种不受人力支配的激愤心情所控制,甚至忘了自卫,他们在惊愕恐骇中一齐向那尸体靠近。
“这些判处国王的人真了不起!”安灼拉说。古费拉克凑近安灼拉的耳边说:“这句话是说给你一个人听的,因为我不愿泼冷水。但是这个人完全比得上那些判处国王的代表。我认识。他叫马白夫公公。我不知道他今天是怎么一回事。但是他一向是个诚实的老糊涂。你瞧他的脑袋。”
“老糊涂的脑袋,布鲁图斯的心。”安灼拉回答说。接着,他提高嗓子说:“公民们!这是老一辈给年轻一代做出的榜样。我们犹疑,他挺身而出!我们后退,他勇往直前!让我们瞧瞧因年老而颤抖的人,是怎样教育因害怕而颤抖的人吧!这位老人在祖国面前可谓浩气凛然。他活得长久,死得光荣。现在让我们保护好他的遗体,我们每个人都应当象保护自己活着的父亲那样,来保护这位死了的老人。让他留在我们中间,使这街垒成为铜墙铁壁。”
一阵低沉而坚决的共鸣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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