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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那辆高大的轿式马车,全身金漆,镶板上都画着大枝百合花,在路上滚得忒楞楞直响。人们想看一眼都几乎来不及。在右边角落里一个白缎子的软垫上面,有张坚定绯红的宽脸,额头上顶着一个刚刚扑过粉的御鸟式假发罩,一双骄横锐利的眼睛,一脸文雅的笑容,一身绅士装,外加两块金穗累累的阔肩章,还有金羊毛骑士勋章、圣路易十字勋章、光荣骑士十字勋章、圣灵银牌、一个大肚子和一条宽的蓝佩带,那便是国王了。一出巴黎城,他便把他那顶白羽帽放在裹着英国绑腿的膝头上,进城时,他又把他那顶帽子戴在头上,不大理人。他冷眼望着人民,人民也还以冷眼。他初次在圣马尔索出现时所得到的唯一胜利,便是那郊区的一个居民对他伙伴说的这样一句话:“这胖子便是老总了。”
国王准时走过,对医院路而言这是件天天发生的大事。
那个穿黄大衣的步行者显然不是那一区的人,也很可能不是巴黎人,因为他不知道这一情况。当国王的车子在一中队穿银绦制服的侍卫骑兵的护卫下,从妇女救济院转进医院路时,他见了有些诧异,而且几乎是吃了一惊。当时那巷子里只有他一人,他连忙避开,立在一堵围墙的墙角后面,但已被哈福雷公爵先生看见了。哈福雷公爵先生是那天值勤的卫队长,他和国王面对面坐在车子里。他向国王说:“那个人的嘴脸相当难看。”在国王走过的路线上沿途巡逻的一些警察也注意到他,有个警察奉命去跟踪他。但是那人已隐到僻静的小街曲巷里去了,后来天色渐黑,警察便没能跟上他。这一经过曾经列在国务大臣兼警署署长昂格勒斯伯爵当天的报告里。
那个穿黄大衣的人逃脱了警察的追踪以后便加快脚步,但仍随时往后张望,看看是否还有人跟踪他。四点一刻,就是说天已黑了的时候,他走过圣马尔丹门的剧院门口,那天正好上演《两个苦役犯》。贴在剧院门口回光灯下的那张海报引起了他的注意,因为,他当时虽走得很快,但仍停下来看了一遍。一会儿过后,他便到了小板巷,走过锡盘公寓里的拉尼车行办事处。车子四点半开出。马全套好了,旅客们听到车夫的叫唤,都连忙爬上那辆阳雀车①的铁梯。
那个人问道:
“还有位子没有?”
“只有一个了,在我旁边,车头上。”那车夫说。
“我要。”
“请上来。”可是,起程之前,车夫对旅客望了一眼,看见他的衣服那样寒酸,包袱又那么小,便要他先付钱。
“您一直去拉尼吗?”车夫问。
“是的。”那人说。旅客付了直到拉尼的车费。
车子走动了。走出便门以后,车夫想和他攀谈,但是旅客老是只回答一两个字。于是车夫决计一心吹口哨,要不就骂他的牲口。车夫裹上他的斗篷。天冷起来了。那人却好象不觉得。大家便那样走过了古尔内和马恩河畔讷伊。
将近六点时,车子到了谢尔。走到设在王家修道院老屋里那家客马店门前时,车夫便停了车,让马休息。
“我在此地下去。”那人说。他拿起他的包袱和棍子,跳下车。过一会儿,他便不见了。
他没有走进那客马店。几分钟过后,车子继续向拉尼前进,又在谢尔的大街上遇见了他。车夫转回头向那些坐在里面的客人说:“那个人不是本地的,因为我不认识他。看他那样子,不见得有钱,可是花起钱来,却又不在乎,他付车费,付到拉尼,但只坐到谢尔。天都黑了,所有的人家都关了门,他却不进那客店,一下子人也不见了。难道他钻到土里去了?”
①阳雀车,为两轮公共马车。
那个人没有钻到土里去,他还在谢尔的大街上,三步当两步摸黑往前走。接着还没有走到礼拜堂,他便向左转进了去孟费郿的那条乡村公路,就象一个曾到过而且也熟悉这地方的人一样。他沿着那条路快步往前走。从加尼去拉尼的那条栽了树的老路是和他走的那条路交叉的,他走到岔路口,听见前面有人来了。他连忙躲在沟里,等那些人走过。那种小心其实是不必要的,因为,我们已经说过,当时是在十二月的夜晚,天非常黑。天上只隐隐露出两三点星光。
山坡正是在那地点开始的。那人并不回到去孟费郿的那条路上,他向右转,穿过田野,大步走向那树林。
走进树林后他放慢了脚步,开始仔细察看每一棵树,一步一步往前走,好象是在边走边找一条只有他知道的秘径。有那么一会儿,他好象迷失了方向,停了下来,踌躇不决。随后又摸一段,走一段,最后,他走到了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