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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我们的眼前。这位大师虽是我们所不认识的,然而他在精神上却是和我们非常接近,他呼唤我们前去为理想奋斗……”高德曼的文章以她那雄辩的论据,精密的论理,深透的眼光,丰富的学识,简明的文体,带煽动性的笔调,毫不费力地把我这一个十五岁的孩子征服了,况且在不久以前我还读过两本很有力量的小书,而我的近几年来的家庭生活又使我猛然地憎厌了一切的强权,而驱使着我去走解放的路。
我所说的两本小书是一个未会面的朋友从上海寄来的《夜未央》和《告少年》。我相信在五四运动以后的几年间,这两本小书不知感动了多少的中国青年。我和几个朋友当时甚至把它们一字一字地抄录下来。《夜未央》是剧本,我们还把它排演过。
当初五四运动发生的时候,报纸上的如火如荼的记载,就在我们的表面上平静的家庭生活里敲起了警钟。大哥的被忘却了的青春也被唤醒了:我们开始贪婪地读着本地报纸上的关于学生运动的北京通讯,以及后来上海的六三运动的记载。
本地报纸上后来还转载了《新青年》和《每周评论》的文章,这些文章很使我们的头脑震动,但我们却觉得它们常常说着我们想说而又不会说的话。
于是大哥找到了本城唯一售卖新书的那家店铺,他在那里买了一本《新青年》和两三份《每周评论》。我们争着来读它们。那里面的每个字都像火星一般地点燃了我们的热情。那些新奇的议论和热烈的文句带着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压倒了我们三个,后来更说服了香表哥,甚至还说服了六姐,她另外订阅了一份《新青年》。
《新青年》,《新潮》,《每周评论》,《星期评论》,《少年中国》,《少年世界》,《北大学生周刊》,《进化杂志》,《实社自由录》……等等都接连地到了我们的手里。在成都也响应般地出版了《星期日》,《学生潮》,《威克烈》……,《威克烈》就是“外专”学生办的,那时香表哥还在“外专”读书。我们设法买全了《新青年》的前五卷,后来大哥甚至预先存了一两百块钱在华阳书报流通处,每天都要到那里去取一些新的书报回来。在那时候新的书报是被人争先恐后地购买着(大哥做事的地方离那书铺极近)。
每天晚上我们总要抽点时间出来轮流地读这些书报,连通讯栏也不肯轻易放过。有时我们三弟兄,再加上香表哥和六姐,我们聚在一起讨论这些书报中所论及的各种问题。后来我们五个人又组织了一个研究会,在新花园里开第一次会,就给六姐的母亲遇见了。三婶那时正和继母大哥两个闹了架,她便禁止六姐参加。我们的研究会也就无形地停顿下去了。
当时他们还把我看作一个小孩子,却料不到我比他们更进一步,接受了更激进的思想,用白话写文章,参加社会运动,认识新的朋友,而且和这些朋友第一次在成都大街上散布了纪念五一节鼓吹社会草命的传单(这“草”字是传单上印错了的)。
从《告少年》里我得到了爱人类爱世界的理想,得到了一个小孩子的幻梦,相信万人享乐的社会就会和明天的太阳同升起来,一切的罪恶都会马上消灭。在《夜未央》里,我看见了在另一个国度里一代青年为人民争自由谋幸福的战争之大悲剧,我第一次找到了我的梦景中的英雄,我找到了我的终身事业,而这事业又是与我在仆人轿夫身上发见的原始的正义的信仰相合的。
如今我的信仰并没有改变,社会科学的研究反而巩固了它,但是那个小孩子的幻梦却已经消失了。
小小的经验
在五四运动的后一年我们出版了一种半月刊。其实这话就有点语病,我并不是那刊物的创办人,我甚至不和那般人认识,大约在刊物出到十期的光景,我写了一封信到那编辑部去,他们回了信,又亲自来找我,我便和他们做了朋友,以后就成了那刊物的同人,最后就做了一个编辑。
半月刊出到十期以后,就碰了一个小钉子,事情是这样的:学生会演剧筹款办平民学校,军人来捣乱,发生了冲突,结果自然学生吃亏。风潮扩大起来。一个朋友在刊物上写了一篇激烈的文章,刊物出版,我们就接到公事,要立刻把那短文抽去,才准刊物发卖。这时候另一个朋友想到了一个好办法。我们去刻字铺刻了一个长条的图记,用朱红印泥盖在那文章上面,然后再用墨笔把文章的前后勾了两下。刊物原样地摆在书店的货架上,畅销着,没有人干涉。读者痛快地读毕了那篇攻击当局的文章,被那激昂的辞句感动着,在那用黑色油墨印成的文章上面,他惊奇的发见了一行横印着的朱红色的字“本文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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