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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永远不能忘记当时谢慎投向她的眼神。她一直想着有一天,等谢伯伯回来,她会跪在他面前请他原谅,谢伯伯温和宽厚一定会宽恕她的愚蠢。但是消息传来,丞相在雷州因瘴气病逝了……
他不在京师的那两年,她总是偷偷溜出宫,去谢家那已经荒芜的宅邸,她在回廊里穿梭,在池塘边枯坐,一边回想过去,一边担忧未来,眼看着各处的蛛网越来越多。
终于她等待的人回到京城,却不再是那个驰马宫禁的白衣少年,他身上新添的凌厉,让她不敢靠近。于是好多好多天,她就那么躲在远处看着他读书练剑,练剑读书。她知道他早就发现了自己,只是不想搭理。开始她总是在思考要怎样站到他面前,使他不能再继续忽略。后来她竟满足于这样的距离,只要能看到他就是幸福了。
又过了两年,他考中了状元,他可以娶公主了,一如八岁时与她约定的“十八岁中状元,取恰好及笄的她。”可是他要娶的是大公主,不是她。
她去求父皇,父皇却说:“没有姐姐没有出嫁,妹妹就急着要嫁人的道理。”
她说:“我可以作媵妾。”
父皇说:“你死心吧,他不会要你的。”
所以她去敲他的门,四年来第一次对他开口,一开口就是:“求你娶我吧。难道你忘了你答应过我,十八岁中状元,然后娶我?”
其实她知道他们不可能,因为她太爱他,所以不可能。所谓公主,只不过是一种政治工具。而一个太爱自己的丈夫的公主,是做不好工具的。
她什么都明白,可是她还是要闹,闹到自己颜面尽失,因为她的心太痛,痛得快要喘不过气来。一个溺水的人无论如何是要挣扎的。明知没有用处还是要挣扎。
如今明月躺在教养所,想起往事种种,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天亮了,皇后派人来要她回去。
“从今天起,你就贴身伺候吧。”皇后说。
明月吓得一哆嗦,她知道这贴身宫女绝对不是好当的,姐姐恨她,她不想探究为什么。
果然姐姐叫她贴身伺候显然只是为了虐待她方便。
姐姐永远有理由打她,水烫了,水冷了,扬手就是一巴掌。有事没事就叫她去院子里跪着。
她跪着的时候常常赶上谢慎来看姐姐。第一次碰上,她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而他视若无睹,与姐姐谈笑风生。日子久了她也就习惯了。
寒冬的一天,大雪纷飞,她跪着,已经不觉得冷,只觉得浑身的骨头都好痛。
谢慎经过她身旁,第一次停下脚步,手轻轻放在她的头顶。
他的手好像是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她就这么倒了下去,倒在雪地里。谢慎看到她面色灰白,嘴唇青紫,连忙将她打横抱起,冲入皇后暖融融的寝殿,脱掉她濡湿的衣裳,把她塞进被褥里,握住她毫无血色,冰冷如铁的小手,等着她慢慢醒来。
过了一炷香功夫,明月醒了。
一睁开眼,她看见谢慎含笑的脸,连忙又闭上了眼睛。
而他俯身凑近她耳旁轻轻道:“你姐姐那么恨你,你以前是不是都不知道。”
确实不知道,在她还是长乐公主的日子里,她根本没有留意过这个与她同年的姐姐。如今想来,她三岁就得了封号,姐姐直到出嫁才被匆匆册封;四岁生日时她得到了广寒宫,父皇设宴新宫,王公大臣具以能一与盛事为荣,而姐姐的生日每一次都只是宫中家宴;她五岁入尚书房读书,而姐姐只是由她母妃教些诗词歌赋,女诫女则;她和太子周俦、太子伴读谢慎、北国质子宇文弼玩闹时,姐姐似乎曾几次站在广寒宫门外看着他们;甚至在姐姐嫁给谢慎的时候,民间还有些百姓以为状元郎取的是长乐公主,对百姓来说,说起大夏的公主那就是长乐……
明月从来没有嫉恨过谁,所以她不能想象那是一种怎样啮心蚀骨的痛,竟能让一个温婉的公主变得残忍如斯。她不能理解为什么自己已经失去了一切,姐姐还是意难平。
谢慎刮了一下她的鼻子,柔声说:“你太幼稚了,我想要你长大——等一下我走了,你有的好受了。”他很开心地笑着。
然后他回身对坐在床对面椅子上的姐姐说:“我不会要一个虐死婢女的皇后。”
隔着帐幕,明月看不到姐姐脸上的表情,只听见她说:“君上放心,臣妾自有分寸。”
第二天,皇后命婢女们拆掉床,换上新的。明月和大家一起挥着斧头拆床,在心里告诉自己,姐姐既已真的把她当成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