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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勇多么?”
“不多。”
“寨子上的火器榆木喷多吗?”
“不少。”驼背回忆着道:‘但是,那些玩意不是一般人能摆弄的,所以也不怎么可怕。” 驼背回头笑一笑,叹口气说:“老娘还没下世,没人照料,要不是这,将爷,别看我有把年纪,龟孙才不跟着你们去!”
走在一起的弟兄们都对他发生兴趣,打算劝他入伙,一道往河南。有人问他:
“老乡,往河南的路你熟不熟?”
驼背有点吃惊,笑着间:“兄弟,你说话不忌讳么?”
“俺们不在乎。”那个弟兄回答说。
“嘿!嘿!还是忌讳一点好。”驼背又说:“往河南的条子么,不多熟。要是熟,我准定还给你们带条子,带到天边我也高兴。” 驼背老人尽一切解数迎合着自己带路的这些杆子,生怕一个不好,自己便成了刀下鬼。
弟兄们忍不住笑了起来,不仅笑他是好人,回答得好,也笑他那么爱说黑话。原来本地杆子和各地农民队伍中都有许多词汇是犯忌讳的,用另外创造的词汇代替,一代代流传下来,叫做黑话。例如路和败露的露字同音,说成条子,带路的向导叫做带条子的;饭和犯同音,说成瓤子,而吃饭就叫做填瓤子;鸡和急同音,鸡子说成尖嘴子,鸡叫说成尖嘴子放气;鸭和押同音,鸭子说成扁嘴子。又有一些词汇并不为声音不吉利,也用另外的词汇代替,例如把狗说成皮子,狗叫说成皮子炸;小河说成带子;桥说成孔子等等,非常多,前一类词汇忌讳较严,后一类可以马虎。李自成的农民军早已“正规化”,不大讲究这种忌讳;尤其自成和他的左右将领,更少忌讳。如果他们有时也把路说成条子,那不过是顺应下级弟兄们的习惯罢了。驼背老头以为闯王的人马也像别家的人马一样说话有许多忌讳,尤其在这样危险时候,说话更得特别留神,不可“放快”,所以他特别谨慎。
听见大家都在笑,他始而奇怪,奇怪于自己这时候领的这些杆子,的确与其他杆子有所不同,对自己村上回去的乡亲,不但没有裹挟打骂,反而或多或少的给了些银钱粮食,尤其他们也自称闯王,但是,以自己走南闯北的经验见识,尤其是自己曾经偷偷跑去陕西走私些土豆时候见到的真正闯军,判断出,这支队伍绝对不是真正的闯军,继而在心里说: “人家闯王的人马跟你们杆子不同啊!可惜自己命不好,若是生在陕西,说不得也是十几亩好田,做工再有些工钱的好日子了。”
他们又谈了一阵话,直到听见守山寨的人们的打更声和叫喊声,才把话停止了,驼背的心上稍微有点紧张,但是并不害怕。随后他的紧张消失了,自己想着可笑:“怎么搞的?我这半辈子还没有说过这么多的话呢!”
前哨人马越过一个山口,进入一道深深的峡谷。两边有高峰和密林,月光照射不到,很是幽暗。左边的山头上有一座山寨,寨门楼高出林杪,呈现在冷寂的月光下。整个寨子雾森森的,好像在注视着峡谷里的人马通过。从山寨里传出来守寨人们的梆子声,混和着断续的公鸡啼叫。寨墙上没有灯火,只有几点寒星挂在憔楼的一角,大家正在一边向前走,一边向山上观望,忽然听见一个守寨人用苍哑的声音叫着:
五更拂晓,
谨防劫寨,
把守好啊!
这最后一个字拖得很长,在四面山腰上发出回声,在霜天寒风中使人有一种凄厉的感觉,随即,这个声音问道:
“伙计们,把守得好不好?”
另一个声音回答:“把守得好!”
“把守得牢不牢?”
“把守得牢!”
这些问答,带着回声,像是挑战一般地沉落到峡谷中来,队伍中有不少人开始用小声朝着山寨谩骂,有的恨恨地吐唾沫,有的在轻蔑地嘲笑。刘宗敏严厉地小声命令:
“向前后传,不许做声!”
“传,不许做声!”
这句话,向前,向后,用低沉而严肃的声音,一个接一个传了出去。传到闯王跟前,他也像普通战士一样,很习惯地重复一次。于是这一句命令就这样在他的背后通过大小将领和战士们的嘴,通过眷属们的嘴,传过中军和老营,迅速地传向后队。
霎时间,峡谷里听不见一点儿说话声音,连轻轻的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