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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小就发过誓的,你一定得嫁给我!……”
天寿恍然觉得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可是他终究没有成为真正的女人,他不能得到他在戏里演的杜丽娘、崔莺莺她们追寻的一切。天寿听得自己的声音在发抖,那是呻吟,是呜咽,说:我不能,我不能嫁给任何人!
亨利猛然松开了他,怒吼了一声,推开一面墙上的窗棂,跟着就跳了下去。窗下是墨绿色的深潭,很沉闷的咕咚一响,甚至没有溅起水花,只有一圈一圈的水纹,亨利消失了……
天寿扶着窗框大哭,直到把自己哭醒,天还没明。
枕上的天寿,呆呆地望着漆黑的窗户,反复回味、咀嚼着梦中情景,历历往事也翻江倒海地再现眼前——想见他又怕见他。每每想到自己身上那桩最大的秘密,天寿的心就浸进了冰水中。更何况他从演戏中不仅开启了情窦,也懂得了廉耻。他演过的那些数不清的贞妇节妇,杀身成仁的费宫娥、雪艳娘,舍情取义的李香君,都在时时告诫他;他自己一家因英夷的鸦片和随之而来的战祸家破人亡:听泉居被英夷强占,父亲怒病交加而死,他最敬爱的姐夫在英夷的炮火中罹难,他怎么能恋上一个英夷鬼子!住在状元坊的日子里,他为大姐媚兰羞愧;那么自己这一段情,与媚兰的所作所为又有多大差别?……
在疾病和矛盾中苦苦煎熬的天寿,终于咬紧牙关,下定决心,逃离了宁波。
本以为就此剪断情丝,一了百了,谁想情生魔障,梦绕魂牵,他难道就摆脱不了它的困扰、煎熬,就真是无穷无尽了吗?更苦的是他无处诉说,想要一吐心头块垒都不能够。从小如此,现在如此,想来这一辈子都会是如此了。
今天借着来兴善庵上香,天寿以昨夜梦境为由,在神前暗暗祝告,求神指示:他与所恋之人,究竟有没有缘分,能不能成就婚姻?他明知这是绝不可能的事情,却还是想要试一试。如果占板向他显示凶相或是平相,他反倒能心平气和地接受,这样的连续三次吉相,他只能当做是神对他的揶揄和嘲笑,对他的想入非非的惩罚……
站在一边的悟性见天寿只是不做声,便笑道:“三卜皆吉,怕是红鸾星动,小爷莫不有婚姻之喜?”
英兰叹道:“世事纷乱如此,哪里顾得上替他说亲!只好待事定以后了。”
悟性笑道:“万事都拗不过一个缘字去。机缘到了,刀山火海也挡不住哩!”
天寿突然扑倒在悟性脚下,呜咽着说:“师傅,你收我做徒弟吧,我要削发出家!”
英兰大惊:“你疯了吗?”
悟性也惊异地笑道:“小爷在说笑话呢!”
天寿两泪双流,仰着头,痛苦地哀求说:“我实在没路可走了,师傅你就收了我给我剃度了吧!不然,我只好去死了……”
记得小时候的天寿极是爱哭,就像是满身露珠的清晨的娇花,略略一碰就泪落如雨。经了定海之战、宁波之病,英兰很少再看到他掉眼泪了,而代之以沉默,一种包含了最初的冷静和成熟的沉默。今天这是怎么了?英兰生气地对悟性说:“不要理他!不知道他心里有多少花样儿。我这当姐姐的好歹总能养活他一辈子吧,他倒不肯,今天要搭班唱戏,明天要回家种花种树,后天又说要去经商,如今可好,竟想出家!有什么正经!”
悟性笑道:“我说呢,小爷定是糊涂了,一时心血来潮,要出家也不该到我们这尼庵来嘛,你是当和尚的,怎么好拜我这尼姑做师傅呢?”
天寿张口结舌,顿时脸涨得通红。英兰说别在这儿跟庵主瞎捣乱了,早点儿回家要紧。悟性连忙送出神堂。
外面一片喧闹,人语声脚步声乱乱哄哄,三人急忙赶到庵门口,只见人流塞满了窄窄的街巷,攒动的人头喊着叫着笑着,拥向城中最热闹的大市口。
人群中的青儿看到英兰姐弟,转身跑过来禀告说:海都统的手下又在小客栈里搜到了三个汉奸,立刻就要在大市口杀头示众了!其中一个汉奸贼大胆儿,一个劲儿嚷叫自己不是汉奸,还跟那些捉他的官兵说说笑笑哩!众人都夸此人英雄了得,都要跟着去,看看他杀头落地还能不能笑!……小爷要不要去瞧瞧热闹?……�天寿厌恶地挥手说,“不去不去,快回家。”
悟性叹道:“作孽呀,谁知道他是不是汉奸哩!……”
出门之际,英兰发现庵门上粘了一张贴子,便指给悟性,三人凑上去看,却是四句诗:你是胡人二百秋,拆完庙宇有人收。
红花出水黄花落,更有胡人在后头。
悟性皱眉道:“说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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