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嫩的面庞仰望着天空中飞翔的纸鸢,倏尔丝绦挣断,于是飘飘袅袅,引来曼声轻叹。信步迈上最后一步,撩人的春风拂去额上的汗水,刹那之间,她的眼眸再也无法转动,仿佛是陡然间沉沦在一抹慑人的阳光中,扑面而来的是芳华万千…
那一袭劲装的少年全身笼罩在旭日的光晕中,手中颀长的紫竹箫轻击着手掌,因为距离遥远,他的面容隐约不清,腕上一根丝绦连结着苍穹中翩飞的纸鸢,唇边是恣意而不羁的洒脱笑靥。
那个少年,他正当年少轻狂,他以为风华总要尽兴,意气难免风发。
那时的雪绯红,还是垂髫少女钟颜岫,并不知少年为何人,然而后来,她却也难免最终知晓,昔日鲜衣怒马的少年,京都俊俏郎君琅三公子琅珂,恰是日后悲歌慷慨的沁岚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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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过往
凄凄芳草,满目春娇,依稀只因他骏骑长嘶而刹那生辉,银枪飒沓,宛若水银泻地,少年风流笑傲红尘俗世,玩世不恭的恣意惊扰了她此世静若止水的女儿心境。
只记得将私自离家的小心放诸脑后,七岁的少女明眸善睐,笑靥有若满山杏花,开始还一副家学渊博之作态,嫩嫩地与之争辩何为宁静致远,不多时便早已忘却所争为何,顺从地被拉上银雕锦鞍,鞍下繁缨幽摇轻晃,有如春风拂过的细柳,游环上镶嵌着羊脂白玉,随着奔马的纵跃闪烁出莹润的泽芒。看他舞枪的英姿,虽也不过是一稚嫩幼子的挥画,落在更小孩童的眼中,却俨然成了平日梦里的志士英杰。
终究许是忘却了其后的趣事,也或许是这朦胧幻梦跳荡迭起,眼前空茫变幻,却平地扭曲出数年后父亲沧桑的俊颜。
闺阁少闻外事,饶是如斯,她却也知都城是怎样光景,广成王起军造反,叛军直逼城外,皇城城墙,在清晨凄迷的雾霭中显得消颓破败。黑云压城,父亲钟晚阜不再上朝,人心仓皇的天子殿堂里,再无他进言的必要,他亦无可能举足登上天子塌,瞠目而呼“惟怨汝昔日不听吾之所谏”之语。亡国破家指日可待,父亲反而更显轻松,仿佛是,卸去了全部的繁冗负担,一如陶公昔日潇洒无忧。
只不过,在听到无数市井传闻后的父亲,重新变得心事重重,一日,他放下案头玉杯,瞥了眼城外狼烟滚滚,举足出门,她不发一语暗暗跟上,去到一处曾经繁华之地。
那是都城里谁都曾予以唾弃的广成王府,已荒草艾艾,焦土瓦砾。昭煌三十七年,左相一纸上疏,弹劾广成王之父琅温靖一直对其父被贬往边地耿耿于怀多时,如今长子手握重兵,蒙昧于权欲,欲联合长子逼宫篡位。
圣上龙颜大怒,命右相钟晚阜受命于危难间,身先士卒,包围广成王府邸,全部家眷,送至官衙。全家一百三十六口,清点人数,单单竟只少了广成王夫妇及其幼子。
直至后来,钟晚阜依然不解,广成王已被圣上提前宣回京都,据探子密报,并未有任何怀疑,却为什么在突如其来的抄家之祸降临时能消匿于无形。
他未理会前堂枯木圮壁,径直踱到后院水井畔,炽火灼烧后,井侧青石台松脆龟裂,水波无迹,足下所踏尽是残砖剩瓦。
像是早已知晓钟颜岫在身后,钟晚阜未曾多言,其时亡国破家近在眼前,何须论闺阁之仪、官宦之礼。他驻足井边,探首下望,俄而长嗟一声,默然不语,良久步履沉重,摇首叹息,“是我小看了他,若知琅三公子睿智如斯,亦不能有今日之祸,国危,是吾之过也。然天命如此,孰能逆之,圣上猜疑多忌,许是我朝气数至此,我只可怜众生遭劫。罢了,凡事自是因果报应轮回,只恨广成王诸人生错了世代!”自此他再不多言,踉跄而去。
父亲苍老而似知天命的背影佝偻着在视线中消失,她奇心忽起,也探首过去瞧了一瞧,方发觉在那井壁原被水隐着的地方,露出一一尺见方的洞口,回头细思父亲昔年曾无意说过的话,便也隐隐猜到了当年抄家时所发生的实情。
琅温靖及一门上下为了护住家中血脉,在兵丁上门之前急命儿子携带孙子从后院早就有所准备的水洞中遁水而逃,然而圣上下旨亦是风雷之速,故当钟晚阜等人赶到后堂之时,广成王琅珃已然隐入水中,三公子却未及得跃下,他率先将兄长之妻推入井口,而后故作闲暇,只当什么都不知,当着父亲与兵部众官之面,汲水净发,无形中隐住了兄长去向,而其时少有人想到琅温靖那般一个儒弱之人,尚可居安思危,早已为子修好逃生之路,故而琅氏这一脉虽不存而其魂尚在,安知那百余口性命此刻不是随广成王怒火共同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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