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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低沉着声音再问。
还得自己回县联系,韩绮梅说。
期待的光芒从母亲的眼神里黯淡了去。
把过道冲洗干净!母亲闷着音甩出一道命令,带着一丝森冷的怒意径直去了前楼。
就那么一小会儿,欢声笑语又从客房汹涌而来。
韩绮梅僵立在过道,母亲对她毕业回乡的反应让她猝不及防。离开青湖前夕的情景出现在眼前。一晌思考问题不着边际的她,在现实面前真的是懵懂无知。她一直担心因自己的过错让母亲生气。母亲的怪异和暴躁使她无所适从,可她最大的期望就是母亲要健康要快乐。她以为上大学就足够了,没想到母亲的希望不止于此。她仔细冲洗过道,泪水湿了睫毛。有冷冰冰的东西堵在胸口,横梗在那,上不来又下不去。一些很飘逸的玄虚的思想现在更加的轻飘起来,那些让她沉迷的思绪如一地羽毛,母亲的不快是一团飒飒秋风,搅得那些孤烟长河、莲舟明月、宋词元曲漫天飞舞。她不想让母亲失望,没能做到。除了这样回来,还能做得更好吗?回答是只能这样回来。因为她不可能做得更好。人们踌躇满志做的那一部分与她隔着一堵墙,最大的问题是当她试着踌躇满志时反而十分局促,她只能努力去做自己能够深入的做起来自然的那一部分。她总是走大多数人不走的那些僻静的道,图书馆开放的时候她在冷清清的教室,教室里人头攒动她又在空荡荡的图书馆。这让很多人感觉她是洞穴生存的动物,她有自己的邃道,在邃道里忙自己的事。在合社会规则而且人生目标明确的那部分人眼里,她就是那种不大合群而散漫的人。直到她在实习期间的表现,才让老师见证到她的上进心。她还是努力了,她凭借优秀的实习成绩最后评到了“双优”,但不是评到了“双优”就能申请一级分配。哪个地方来到哪个地方去,毕竟是大多数人要面对的现实。韩绮梅冷静回顾自己毕业回乡的心情,她获取了一个准确的答案,毕业返乡,这是学业生涯最幸运的结局,她是要回来的,就是把她分配到外地去,她也是要回来的。离母亲近一点,是她的愿望。面对一地空旷,她坚定了自己的选择。
过了两盏茶的工夫,客人都走了,整幢楼落入寂静。过道已冲洗干净。
墙外响起一阵树枝拖动的声音,韩绮梅透过西面女墙的小窗格望去,见丙桂奶奶和她的女儿细满各拖了一大捆树枝沿坡上的小道踉跄而去。细满不时慌乱地回过头来张望采薇园,小窗格中不时出现一张紫红色的有着永久褪不去冻疮瘢痕的脸。
韩绮梅打算把皮箱拎到自己房间清理,提步上楼,又觉不妥,招呼了一声,妈,我到楼上清理皮箱去了。母亲应声过来,说了声一起上去,也提步上楼。
韩绮梅的房间是整幢楼最小的一个单元。房间小小的,窗户小小的,床也小小的,小模小样,小巧玲珑,小到有了闺阁的意思。不是云鬟香雾的闺阁。闺阁里十分整洁,前后有窗,又在高坡之上,十足的光亮,蓝色窗帘,蓝色的罗帐,胡桃木衣橱,胡桃木的书柜,妆薄铅华浅的样子。
进了韩绮梅的房间,母亲随手拖过书桌前的椅子坐下,说你清理箱子我在这儿歇歇。母亲的声音比先前柔和了许多,如七月的阳光,灼人肌肤,有了蓝色窗纱的隔离,便柔如朝阳。
母亲的盘龙髻毫发不乱,母亲的身姿清瘦精神,母亲留在地板上的影子整洁坚定。韩绮梅清理着箱子,不经意地看了看地板上母亲的身影,莫名其妙地想到了在博物馆见过的晚清贵族服饰,精致的绣工,柔滑的锦缎,在灯光掩映下泛着灰色的微光。眼见母亲端坐的模样,她自顾自地笑,此时的母亲以另一副模样出现在她的脑海,这个母亲头戴牌楼式的大拉翅,披着琵琶襟坎肩,身着金龙饰、间以五色云纹的宫廷服,脚蹬凤嘴衔珠穗的凤头鞋,坐在一个叫“翡翠园”的地方,两眼炯炯地对她严格地进行私件检查。
笑么子呢?手里的本子给我看看!母亲说。
母亲这一说,韩绮梅才惊觉自己正拿着一本《同学录》。《同学录》里少不了一帮朋友的惊世之语,分别之际,读了几本书的,搜罗尽了所能知道的溢美之词、离愁之句,如大江东去,以不可遏制之势滚滚而来。有些绮词丽句,连韩绮梅也承受不起,何况是一晌要求子女中规中矩、又总觉自己的子女缺点远胜于优点的母亲。同学留言,原本就是虚虚实实,少不了搅拌一点笑料的,母亲看了,只怕句句当真。
韩绮梅犹豫着,母亲伸出手,看着韩绮梅,那眼神,分明在表示《同学录》是非看不可的。韩绮梅嗫嚅道,毕业了,同学瞎写的留言,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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