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遣人驰传消息去长安,荀彘不再命治焯炊饭浣衣,而是像对待其他材官一般关怀起来。郭昌在县营中停留了几日,其间日日请治焯入他的营帐中,相互讨教兵法。如此一来,治焯身为材官,在县营中却受兵士敬重,连路博德、赵破奴一行人也扬眉吐气,颇觉面上有光。
但这些事治焯都没有放在心上。
由于郭昌的默许,雷被随他回到善无县营中,找了军医查看眼疾,却看不出病症。
雷被像对此毫不意外,自觉是寄人篱下,虽然治焯什么都没有要求他做,军中小吏也没有为难他,但他自愿摸黑为人们做一些剁草喂马,磨砺兵器之事。材官来自天南地北,同袍之义令人人皆如一胞所生,也视他为一家。可他双目失明,却不愿接受他人援手,自强自立,也拒人千里。营中地形他不熟识,常常碰到摔到,有几次还险些踏入火中。身上小伤不断,但倘若有人助他,反而会遭他冷言冷语,碰满脸灰。
雷被不愿主动说起自己的遭遇,治焯也不强问,由着他在营中如一个孤独的影子寄住下来。
十日以后,驰传带来诏令,参与治焯偷袭行动的路博德等十二人统统被拔擢为屯长,县尉郭昌、候长荀彘,各被赐黄铜百斤,唯独治焯根本未被提及。诏令颁布当刻,县营中闻风者皆唏嘘。受赏的路博德、赵破奴心中不是滋味,但看治焯似乎也未有任何挂碍。
这日黄昏,演武场士卒集训完散去后,雷被听到晚风送来一阵横吹之音。
那乐音在边关将士耳中颇为陌生。戍边之人,往往思念故土亲人,或者为已故同袍、为自身伤怀,箫笳之音注满寂寞忧思,可这段横吹之律却与之皆不相同。也说不上是喜悦,却像是清江之水流动月影,翠竹斜阳相映成景,有一种自成圆满的恬然在其中。
雷被循着乐音摸索到演武场边一处冒出新草的土坎上,乐音止住,听治焯笑问他:“军中衣食简陋,无义公子还过得惯否?”
雷被在他身边坐下,拔了棵嫩草在手中把玩,有意无意问:“从二品高位跌为材官,现今路兄等人受封的受封,得赏的得赏,大人可不平?”
“无不平。”
“既如此,又为何一人在此鼓乐?”
治焯失笑道:“今夜风转暖,夜月明,恰逢同袍诸兄升擢,兴之所至奏一曲而已。”
“是么……”雷被低下头莫可名状地笑了笑。
二人无话,治焯再起的横吹音韵中,雷被忽然落下泪来。治焯也不劝,奏完一曲绵绵长长,犹如晨曦中远视群山,登高处看云海起伏的风乐,雷被才渐渐平静。
“听闻关公子被拜为大中大夫,大人为他冒犯天颜,如今就算想要军功立身也毫无办法……长此以往,材官就是以命博命之职,就算大人身怀绝技,又岂能抵挡一世刀箭?若人主既不愿拔擢大人,大人也无法如普通士卒一般,正卒期满后即可回故乡,恐怕不出三年,长安城里的大中大夫也把君忘了罢!”
治焯闻言半晌无语,最终道:“公子说到军功,可知雁门一役,我军损兵折将按人头数来算,是胡人战俘的十倍。这一层而言,无功可说,反而该治罪。但人主赏罚分明,治焯也不会因为一个十人之长而耿耿于怀。倘若真如公子所说,无论何故,治焯一世为材官,那,他忘了我也甚好。”
雷被讶然,可治焯话音又不像是虚情假意。他笑了笑道:“古来重情义之人,又有几人善终?也罢,我也早该有此觉悟。”
“不然。”治焯像是在端详着他,“二人若是情投意合过,无论时日长短,皆可算善终;若是所托非人,一腔情意空投,也不算坏。怕就怕情意遭人利用,尊严被人践踏,甚至惹来杀身之祸,那才是扼腕可悲之事。”
雷被一怔。
治焯接着道:“你我而今境遇看似相同,皆为有家不可回,但公子曾是重情重义却又明辨是非的果敢侠士,现今却因一曲而伤怀兴叹,犹疑起自身来……公子以旁人眼光来看,难道不可惜么?”
雷被眉头一皱,眼中泛泪,忽然却笑了起来,等他笑得满面是泪,终于平息下来时,才察觉手中把玩的嫩草已被捻碎成浆。
“以大人所言,他人不仁,我也该背信弃义,是么?”
“胸中有道,人不为器。”治焯声音温沉劝慰,“公子现双目不可视物,何不趁此清静,凭君可感可触之事,解开 ‘无义’二字的束缚呢?‘大人’二字也是束缚,不若直呼我名,换个位子来看待世事如何?”
雷被沉默,就在他细细咀嚼治焯的话时,听到营中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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