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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又被他问得一愣,恍然间只觉心魂全被他那柔和的目光罩住了。卓南雁道:“先生以为如何?”
“老夫也不知从何说起了,”胡铨幽幽叹了口气,微一凝思,才缓缓地道,“便给你们说个故事吧……那是建炎三年,二十多年前的事了。金国左副元帅完颜宗翰分兵数路急袭扬州,那时的扬州,正是大宋中兴后初定的行在。其时老帅宗泽已死,东京留守杜充、两个宰相黄潜善和汪伯彦全是草包,金兵一路畅通无阻地便打到了天长军,离着扬州也就是咫尺之遥了。万岁无奈,只得带着身边宦官和几万御营将官先走一步……城里面乱成了一锅粥,贫民百姓和官员军士纷纷夺门而逃,那城门子太窄,踩死的、挤死的人不计其数……”
卓南雁知他说的是二十多年前金军血洗淮扬的旧事,想到昏君赵构不战而逃,让百姓惨遭蹂躏,便觉心底火起,重重哼了一声。
“那时正当二月,运河浅涸,大小船只陷在泥里全都动弹不得。众人便只得拥到长江边,嘿嘿,江里的大批船只却都给御营都统运送家财去了。万岁爷匆匆寻了小船渡江,可怜十多万百姓没有船只,只在江北哭天喊地。当时我便在这人流之中,上不能报国,下不能安民,实在惭愧得要死……
“历来兵戈战事,最苦的便是百姓!”说到旧事,胡铨老眼中蓦地一湿,“便在金人兵临城下、百姓四处逃难之时,咱大宋子民之中还少不了一些害群之马,乘机算计逃难百姓。有人趁乱四处偷骗旁人衣物、更有强徒明火执仗地抢夺女子钱财,死活不肯给的百姓,便被强人乱刀砍死。逃难的道上,时闻骂声,哭声和死前的惨叫嘶号,冰硬的路上处处是死尸血迹……”
听他说得凄惨、林霜月和卓南雁对望一眼,心底均觉寒浸浸的。便连一旁心事彷徨的云潇潇,也被引得侧耳倾听。
“江边的那些船夫也忙着发国难横财,将渡船的价钱涨了又涨。”火把光芒扑打在胡铨的脸上,凝成一片铁的颜色,他的声音有些嘶哑,“最可恨的是个叫太岁蛟的狗船夫,看上了求渡的一家人里那黄花闺女,给多少银子都不渡,只说定要留下闺女给他做小老婆,才肯渡船!”
“这狗才!”卓南雁再也忍耐不住,扬眉叫道,“真该一刀杀了!”胡铨苦笑一声,接着道:“那时我就在岸边,正待出来喝问,乱糟糟的却又有一群大户人家拥过来,领头的豪绅张口叫那太岁蛟‘蛟爷’,说道,那家女子没见过世面,有什么稀罕,我这闺女可是千娇百媚的大小姐,将我家先渡过江去,我这闺女便归了你!”
林霜月听得张大了眼睛,道:“天下竟有这等事,将自家闺女白送给别人?”胡铨沉沉一叹:“大户人家三妻四妾,儿女多了自然不将女孩子当回事。况且为富不仁之辈遭逢乱世,自是先要保住自己性命。太岁蛟瞧那小姐容貌确是更胜一筹,便欢天喜地地答应了。这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又如何能横插一手?”
卓南雁听到此处,只觉心底憋闷异常,却又说不出什么话来。胡铨眼望着黑漆漆的岩壁,道:“……听说赵官家逃走后的第二天,金兵便进了扬州城。这群畜生血洗了扬州之后,便追到了江边。那江边还拥着无数百姓来不及过江,便只能听凭金兵宰杀,不堪受辱的就沉江自尽,一时江边堆满了尸身,江上也飘着浮尸,血水染红了半线江水,更多的人便给金兵抢作奴隶。”
他声音越说越慢,卓南雁三人均觉自己的心缓缓沉下,阴沉沉的山洞中似有无数冤魂嘶喊号叫。
一片冷寂之中,胡铨才长叹一声,道:“那次突袭的金兵只有不足六千的人马,而那赵官家的御营里便有十万雄兵!嘿嘿,十万人马却被这六千兵马撵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任由父老姐妹惨遭荼毒!”云潇潇不禁恨声道:“这十万个废物,更无一个是男儿!”
胡铨却惨然一笑,望着林霜月道:“小姑娘,你听了这段往事,心有何感?”林霜月心底凄恻,缓缓摇头道:“心里只是痛得要死!”
“那时我也跟姑娘一般,心痛欲死,事后三晚目不交睫。那时我便暗自发誓,决不再让金兵蹂躏我父老姐妹。”胡铨“嘿”了一声,沉声道:“这便是老朽要答复姑娘的。我辈读书的真正缘故,便是尽己所能,使国不衰,使民不苦!”
云潇潇却登起秀眉,冷冷地道:“胡大人,你说得虽好,但当今天下,皇帝糊涂,秦桧奸佞,你又能做得了什么?”
胡铨望了她一眼,目光炯然一灿,道:“儒者知其不可为而为之,便有豺狼当道,我辈也当尽己所能,正道直行!”他说了良久,颇觉疲惫,却仍伸手指着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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