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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的质疑与争辩戛然而止,温雅臣双目圆睁,愣愣看他拂袖而去,满腹牢骚顷刻烟消云散。抓着桌沿的手指早已僵硬发麻,微微松动便是一阵酸胀。刻意挺直的腰杆在唐无惑跨出门槛的刹那就软泥版般瘫软崩溃,弓着背,慢慢移动指尖,温雅臣用指甲磕着空空的酒盏,呵呵苦笑。
胆气,呵,他便是胆小怕事了又怎样?他怯懦,他畏惧,他恐慌,他打小就没出息呀,京城里谁不知道温家有个生来就是来讨债的混世魔王?他从来就不是金銮殿上声嘶力竭涕泪交加的报国臣,他是浪荡不羁荒唐胡闹的温雅臣啊。文死谏武死战,人人都要死得其所,做个纨绔子弟,他就该醉死在倚翠楼花魁的闺房里,在飞天赌坊的牌桌上挥金如土把家业败光。胆气这种东西,没有就是没有,要来何用?
“不说了,难得开春后的好天气,小爷我却跑来这么个晦气地方找你这个晦气人说话,回去后得赶紧换身衣服才行,免得晚上赌牌又输银子……”举起手臂伸个懒腰,他把嘴角一扯再扯,势必做出个轻松愉快的笑脸来。长长的袖子顺势盖住了脸,明暗交错的瞬间,顾明举清晰无误地看见他迅速低了头,脸上难以言喻的悲伤一划而过,沮丧混夹着讪笑,愉悦夹带着哀戚。长袖落下,火光通明,暗无天日的地牢里,温雅臣一如既往顶着那张名扬天下的艳丽笑容,下巴高抬,脖颈后仰,又是传闻中事事顺遂天生好命的温少。
“你啊……”连连摇头,当日舌灿莲花的顾侍郎一径望着他满脸皆是忧色。
温雅臣笑笑地回头:“我怎么了?有些人羡慕还羡慕不来。”
第十九章
天佑二十八年夏末,天子驾崩。九州缟素,天地同哀。半月后,相府门前白幡高挂,高相病逝。
一月忙乱,临江王谨遵先帝遗诏,扶持皇子彰登临大宝。新帝登基,大赦天下。尊亲母庞妃为太后,叔父临江王辅朝摄政。皇子崇被勒令拘于偏殿永世不得踏出半步,龚妃自缢。
隐隐约约在人们口中流传了许久的彰皇子终于登上宫楼直面他的万千子民,夏季炙热刺目的阳光下,隔着帝冕下微微晃动的十二道旒珠,呈现于百官面前的是一张尚带着青涩稚气的白净面孔,与先帝的龙睛虎目截然不同,新帝有着同生母庞太后一般细长下弯的眉眼,行动斯文,举止温雅,尚未开口,面上先有三分浅笑。几分依稀熟稔,几分似曾相识。
鼓乐齐鸣,山河垂首。自始至终,再无人胆敢将视线上移半寸,一窥天子龙颜。
一俟出得宫门,终于有人沉不住气,低声咕哝:“先帝勇猛刚硬,自幼习武,不爱诗书。看如今陛下的做派,却是温文尔雅,不似先帝,倒有几分当年临江王,啊,不,摄政王的气韵……”
话未说完,四下肃杀。温雅臣心头猛然一跳,没来由想起之前同顾明举说起的那个戏班和他们那出旁人不曾演过的新戏。三春之后,他们就再未上过戏台。整个戏班就如同年前突然冒红一般,又突然销声匿迹了。倚翠楼中浪荡纨绔们眯起眼,学着市井无赖们漫声戏谑:“好吃不如饺子,好玩……呵呵呵呵……”的情景一瞬间跳入脑海……身边有人勉强笑着提起别的话题,所有朝臣皆不约而同扯开嗓子高声说笑起来。温雅臣跟着他们一路跌跌撞撞向前走,艳阳如火,身后盖着赤金色琉璃瓦的宫墙艳红如同滴血,汗湿的官服紧紧贴在身上,周身上下说不出的闷热难受。伸手触到温荣递来的冰凉手巾,温雅臣止不住狠狠打了个寒噤。
换了天子,纷纷扰扰总有变故。高相死了,相府被查抄,高相一党或处决或流放,树倒猢狲散。顾明举冷笑着说,这世间最不缺的就是官,自来只有人挤破头去占一个官位,从未有官位高悬苦等着人来坐的。望一眼依旧黑压压站满整个朝堂的上朝队列,温雅臣深以为然。
再然后,一切照旧,一切如昨。起高楼,宴群贵,盛世安享,歌舞升平。黎民百姓照旧为着茶米油盐四处奔波,公侯子弟照旧骑马遛鸟为祸一方,倚翠楼的花娘照旧唱着缠绵的艳歌,温雅臣照旧搂着美人喝着酒,兴致高时,飞天赌坊内一掷千金博得满堂喝彩,回府后一边垂着脑袋跪祠堂,一边听着老郡主哭骂温将军。片刻后,黑漆漆的祠堂照进些许光亮,温将军阴着脸踱进来,皱紧眉头狠狠剜他一眼,而后心不甘情不愿屈膝跪在他身旁。
好像什么都没变,好像有些事渐渐变得遥远,模糊得仿佛只是他酒醉后发的一场幻梦。某个凉风习习的夜里,温荣无意中说起:“少爷喝醉了就连路都不认得了,从这儿回府,打先前叶公子住的那条巷子的巷口过去就好,怎么偏偏回回都走错,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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