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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城有宵禁。
太阳一落山,全城鼓声大作,直至天黑。各坊的大门都闭了,还有巡夜的禁军,分成小队于坊间的各官道徘徊。
若他们此时抬头,定会大惊失色。
玉烟差小飞送他们回家,自己远远地浮在半空等。许久,小飞化回人形飞回来。
“回去了?”
小飞点点头,“先生……”
“嗯?”
“先生为什么骗他?您明明可以的。”
玉烟也不做声,笑着飞走了。
“先生?!”
小飞也猜不出他的心思,只得快马加鞭跟上去,“先生等等我啊……凡人好重的,驮他这半日累死我了……”
“先生……”
第6章(2)
行蕴将小莲带回家近一个月了。家人只当它是西域的稀有名犬,这年头,胡风昌盛,连狗也是叫不出名字的外国种好。它成了宠物,只是,行蕴却从不让他们拿它当宠物。他说,这是他以后要守护一辈子的姑娘。
家里人只当他说笑,谁也未曾在意。
起初它很不习惯,对身边每个人都有莫名的敌意,日子久了便熟稔起来。尤其爱缠着行蕴,行蕴更是离不开它,吃饭睡觉,日日陪伴左右。
他家里是开食铺的,铺兴坊的老字号,专向王宫贵族供给各色点心小食。
王族贵胄吃点心很麻烦,订好晚膳的点心,早不得晚不得,必得是最新出炉的,于晚宴开始时快马加鞭送到。早了热气一闷,点心便不新鲜,要罚;晚了便耽误了吃饭,那更要罚。
中秋节,行蕴驾了马车给太子府送晚宴的点心。交了东西,收了钱,已是晚霞满天。马上就要敲暮鼓了,一轮红日开始渐渐沉落,向西——那里是它的归宿。
他的归宿呢?
行蕴呆望着火红的天际,又想起很多年前的那个黄昏,小莲的血染在他胸前……他捂住胸口——二十年前的血……余温犹在,炙烫着他的心。那本该是前一世的事情,本该是隔世的痛苦,却真切得好似自己的前半生。
小莲……他念着她的名字,突然调转马头,疾驰回家。
大家都在等他吃饭,因为是节日,饭桌尤其丰盛。他却连看也懒,抱起小莲就往外跑。
“你干什么?”大哥拦住他,质问,“大家一直在等你吃饭。你急匆匆地回来,一句话不说就又往外跑?”
“我有事,不能和大家一起吃饭了。对不起。”
“什么事?”
暮鼓已经敲响,待鼓声一息,坊门城门就全关了。他一急,推开大哥,闷头就跑。
“你、你现在出去,晚上不回来了?”
大哥的声音被他甩在身后。
“我明天就回来。”他抱着它,纵身上马,一骑红尘飞驰而去。
他要找回他们失去的时光。
长安郊外,翠竹林里,明月池中,飞萤溪畔……
鼓声日复一日地敲着,为西去的人饯行,整整一百零八击,从未出过差错。
一声一声,伴着薄薄日暮,落落马蹄,渐行渐远渐无穷。直至最后一声鼓也渐渐湮没在夜色里,月亮已经高高挂起了——中秋的月,绕着些冷艳的薄云雾气,缠绵悱恻得像它主人哀怨的脸。
家家都好中秋赏月,偏偏,年年中秋难逢好景。非风则雨,实在不行也要烟云缭绕。这样的日子,不知月里那个懊悔孤寂的女人会怎样打法相思?
多少年了?她的情郎如今为人?为畜?为神?为鬼?
他在六界的哪个角落与她对望呢?
赏月?
赏的什么?团圆美满,富足安康?
不过是一个女人的凄苦哀婉,绵绵情思。不过是一段浓缩了人间悲惨的爱情故事。
在底下看的人也快乐不起来——月圆人难圆……人圆……心难圆……
八月的天气,溪边寒水。并不冷,水面的薄雾轻寒却顺着鼻腔渗入心肺。
行蕴坐在溪边的大石上,就像许多年前那样,怀里是他的小莲。温暖的躯体紧贴着他的,柔软的银色毛发在他的掌心中纠缠不休。
月亮没变,竹林没变,溪水也没变。
那时,他们坐在这里,天长地久,山盟海誓。他说了什么?
我定不负你……
过些天我就去找师傅,让他放我还俗……你准备好嫁衣……等我回来就娶你为妻……
“小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