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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成稀稀的面粉糊糊,但我还是吃不下去。母亲要我屏住气,不要用舌头去尝味,只管往下咽。只要下了这个“五寸”(即喉咙),就跟吃饭的味道一样了。
我努力照着母亲的话去做,但一咽到肚子里就直往上呕,“哇”的一下把胆水都吐出来了。我感到天昏地旋,眼睛直冒金星,身子直往地下倒。母亲霍地站起来,双手挽住我的掖窝,不让我倒下去。
母亲看见我皮包骨头的样子,就剩两只眼睛在动,后悔不该让我吃臭菜叶子--她终于绝望地仰天长叹:“天那!你要救救我的孩子呀!”
后来母亲把留着做种子的麦子都让我吃了,说:“还做什么种呀,谁知道能活到哪天呀!”
不久赵坪铺圩上有新出的荞麦卖了,还有广西运来的木薯粉卖了,只是价钱贵得吓人。
圩上又有人做生意了,母亲又开始纺棉花了。
母亲日夜纺棉花,纺一圩(三天)棉花挣的钱只能买一升荞麦。
天气凉了,上圩卖凉水没人喝了。于是我就到田里、地里扯猪草卖钱,一篮子猪草可以卖五个铜板。每天扯四篮猪草能卖二十个铜板,可以买半筒荞麦。
有一天,石山伢子告诉我,明天下坪山大富人陈福载摆寿酒,要摆六十多桌酒席。凡是到他家去要饭的叫花子,等他散席之后都可以得到一大碗饭和一大碗杂烩菜,问我去不去。我说:“讨饭怎么讨?”他把大概的一些规矩向我说了说,就去告诉母亲。母亲有点不放心,但一想到我们有半年没见油星子了,眼睛荒得都看不见东西了(长期没吃油眼睛看不见),母亲二话没说就同意了。
下坪山离赵坪铺只二、三里路,傍晚时候我提着破竹篮,篮里放着一只大碗,母亲用几张荷叶盖着,不让人看见我是去讨饭的。
走到下坪山院子门口,看见大坪里挂着两盏大气灯,雪亮的灯光把整个大坪和院子照得一片白。几十桌客人已经入席,开始上菜了。石山伢子说:“这外面冷,我们上台阶上去看,你跟我来吧!”
他在前面走,我在后面跟。一只大狼狗龇牙咧嘴从屋里窜出来就向我扑来,我不要命地转身就向左边跑。灯光照得一片白,刺得我的眼睛分不清哪是坪、哪是沟,“扑通”一声掉在臭水沟里。我挣扎着向上爬,但是沟塘的坡很陡,我拼命爬,爬不上来。
石山伢子一边叫,一边过来拉我。有两个行堂的师傅见有人掉沟塘里了,也过来帮忙,一下就把我拉上了台阶,身上裤子上的水直往地下淌。行堂的问石山伢子;“这是谁家的小孩?到这里来干什么?”
石山伢子说我是何有林的儿子,我父亲去世了,他带我到这里来要饭。
行堂的一听何有林是我父亲,大吃一惊,一脸的惋惜和同情。于是说:“你送他回去换衣服,你们的篮子和碗都留在我这里,转来再找我们。”石山伢子把我送回家,马上就转回去找行堂的。母亲直埋怨自己:不该让我去要饭。
母亲让我洗了个大热水澡就睡下了。睡了不大一会,母亲又把我摇醒了,说石山伢子回来了,给我带回了一个大扣肉,足有一斤重,但半生不熟还不能吃。另外还有一大碗杂烩菜,母亲把它回了锅,装了一碗叫我起床吃。我一听馋得直流口水,翻坐起来吃了不少,就又睡下了。
第二天早晨起来觉得肚子痛,越痛越厉害,全身像散了架,我不停地大喊大叫,满地打滚,头上直冒汗。母亲说我旧病又发了,一下子慌了手脚,赶紧给我扯痧、刮背,忙碌了好大一阵子仍不见好,马上背我就朝上街药铺走。我在母亲背上仍然痛得死去活来,经过彭昌庚门口时,他的儿子彭松柏听到有小孩凄惨的哭声就出门口问,母亲说我肚子痛的旧病又发了。彭松柏在我肚子上摸了摸,说是发“绞肠痧”,要给我掐痧(即掐穴位)。彭松柏把我全身穴位都掐了一遍,掐得“啪,啪”作响。我感到全身一阵轻松,肚子一下子又不痛了,母亲喜出望外。
母亲心里想,是不是昨天夜里吃油水太吃多了,受不了?于是熬姜汤给我散寒,然后开萝卜叶子汤给我开胃,我吃了大半碗饭就睡下了。可是睡到天黑时,肚子又痛了,并且痛得更厉害,母亲只好又背我朝刘余堂的药铺走。刘余堂给我开了一些散寒和驱虫的药,一连吃了五副,仍然反反复复不见好。
母亲心里想,那天晚上掉沟塘里,是不是“闯了煞”,决定去请瞎子胡艮生给我“收瘴”(邪气)。
胡艮生在当地是有名的算命先生,住在离我家四、五里远的大坪山。三、四岁时我就时常肚子痛,痛起来就口吐白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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