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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奥给查理看过他从布隆迪带来的书,查理当着德奥的面对南希说:“他爱书,他得回到学校。”之后,他们的一位朋友帮德奥在纽约市立亨特大学报了英语语言班。德奥觉得自己肯定表现得很好,因为不到一周,他就升到了更高等的课程,而且他的老师还带着德奥参加和其他老师的午餐——似乎是在炫耀他的得意门生。
每个周六,德奥都会跟着查理去联合广场的绿色农夫市场。查理是大学的社会学教授,他很了解纽约市。德奥虽然不能完全听懂查理讲的事情,但是他还是很喜欢听他讲眼前这条街的历史。他们坐在一家咖啡店,喝着咖啡聊聊天,然后散步去史传德书店,在那儿看上一两个小时的书。有时在回家路上,他们会到仓储超市买些啤酒或一瓶红酒,晚饭后坐在桌边慢慢享用。差不多每天晚上,查理都会在晚饭时给德奥讲一个新的表达用语,比如“印第安的夏天”指的是美好的晚年,“断一条腿”是预祝顺利成功的意思。南希经常转向德奥,为他解释自己对于这些表达的理解,然后查理会提出不一样的解释。有时德奥也会打断查理,问一问自己的问题。
“‘抽打一匹死马’1是什么意思?”
“哦,这是个大白话。”查理会这样解释。
“那‘大白话’又是什么意思?”
“就是些陈词滥调。”南希有时会抢着回答。
“不,”查理会说,“大白话和陈词滥调的含义并不完全一样。”
通常这个争论就会不停地进行下去。刚开始,德奥坐在那儿觉得有些不自在,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能回答自己的问题。慢慢地,德奥觉得这样很有趣:这两个母语是英语的人,却解释不清关于自己母语的问题。德奥会安静地听着他俩争论不休,心情越来越轻松——即使他们的母语就是英语,也还有很多东西要学。
“看来我问的问题很有水平。”他偷偷地开心,“我不明白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不代表我笨,这么说来,我的处境好像也没有那么绝望……”
德奥在沃尔夫家住了差不多五个月,然后他决定离开,去继续自己的学业。查理告诉德奥他的家乡在北卡罗来纳州教堂山,他联系到了那儿的一位老朋友,这位朋友认为德奥应该到教堂山去。他觉得德奥还是离开大城市比较好,而且德奥在那儿上大学也相对容易些。德奥能感觉到查理和南希不希望他离开,可是另一方面,查理对北卡罗来纳州评价很高,而且认为他在那里的大学接受到的教育对自己帮助很大。最后,德奥满心只装得下一个词——大学。
查理和南希谈到纽约时说的是“上专科学院”。德奥觉得现在自己需要在大学和学院之间作出一个选择。德奥并没有问“学院”是什么意思,因为法语里就有这个词。法语的“学院”指的是中学,这令德奥的选择变得很明确:他要去的是大学。南希和查理把德奥送到火车站,在站台上,南希难过得哭了出来,查理也拿出了自己的手绢,稍稍往后退了几步侧过了身。德奥勉强挤出最灿烂的笑容,登上火车。直到火车出发的那一刻,他心里还在偷偷盼着南希和查理能为他作出决定,让他留下。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第六章 纽约—教堂山 1994至1995年(3)
查理的朋友帮德奥找到了免费的公寓,同一位九十岁的老头住在一起。德奥发现这老头的行为颇有些古怪。晚上,德奥踮着脚走路,觉得自己已经轻得连落根针都能听见,可是到了早上,老头还是会抱怨说:“你吵着我了。”还有一次,老头硬要说德奥偷吃了他的西瓜。但直到几个月后,德奥才吃到平生第一块西瓜,他咬了一口,然后将剩下的全部扔掉。虽然德奥宁可露宿街头,可是只要能让他上大学,哪怕再难他也可以忍耐。可是,就在德奥到北卡罗来纳州不久,查理的朋友告诉德奥报名上大学比她想的要困难得多。事实上,这根本就不可能,因为德奥的情况不符合任何一类大学的条件,而且入学规定非常严格。在这里,德奥距离自己梦想最近的地方就是北卡罗来纳大学的图书馆。德奥在良橡疗养院做助手,他总会在上班前或下班后到图书馆去坐坐。
德奥马上就意识到自己在同事之中的级别最低,虽然这里的护士和其他助手基本都是黑人,可是他们谁都可以对他呼来喝去,让他去打扫最恶心的垃圾,清理地板上或床单上病人的排泄物,收拾老人打翻的碗碟,擦干净老人吐出来的食物。德奥觉得别的员工都认为他的脑袋不好使。当一个人无法流畅地使用一种语言时,掌握这种语言的人常会这么想。所以德奥想,很多人压根就不会去听你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