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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怕你是红的,我是白的吧——”“他也配!”方可寒利落地总结。
念完了《红玫瑰与白玫瑰》的那天,方可寒提起了鲁迅,“初中时候学过《孔乙己》——我就觉得鲁迅这老头子蛮有意思的,可是,他写不写爱情故事?”
“这个——有!”我想我的眼睛亮了。
第二天,摊在我膝头的便成了我头天晚上翻箱倒柜找出来的《伤逝》。
鲁迅寂静的调子把我的声音也变得寂静起来。
好的小说是可以听的。我的意思是当你把一篇好小说逐字逐句地诵读出声时,你甚至可以不用去理会它在写什么。因为它的字和字,词和词,句子和句子之间有种微妙的声音的跌宕起伏,在一篇坏小说里你肯定不会发现这个。而且,一个作家可以写各种各样的故事,可以用各种各样的表达方式,可是这种声音的跌宕是改变不了的,就像DNA密码一样。
比如鲁迅,读出来你就发现,他小说的调子永远像冬天深夜的海面,充满了静静的波涛声,就连绝望也有很强的生命力。用方可寒的话说——在我念完《伤逝》的那天她问我:“鲁迅是不是天蝎座?”我问为什么。她说:“星座书上说,天蝎座的人外冷内热——我觉得蛮像鲁迅的。”其实她说得有道理,可惜,鲁迅是处女座。
再比如张爱玲,她的调子是京戏的调子。乍一听风情万种哀而不伤,其实悲凉和爱都在骨子里。与其说我用我的声音诠释这些不同的调子,不如说这些调子自然而然地把我的声音塑造成了不同的模样。那是种绝妙的体验,对我对方可寒都是。
有一天我照例把书摊在膝头,问一句:“准备好了吗?”
她没有像平时那样用力地点点头,她只是看着我。她真美,她的眼睛幽黑,像两滴深夜。她说:“宋天杨,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怎么你们最近都问我这个?”我笑了。
“还有谁?江东?”
“嗯。”
“其实我是想问你,你这样对我,是为了我,还是为了江东?”
“我哪有那么伟大?我是为了我自己。”
“那就好。”她舒展地笑了,“这样我才能安心。”
然后她说:“宋天杨,我爱你。”
“酸死了你!”我叫着。忍受着心里那由温暖和快乐引起的重重的钝痛。
“好,现在准备好了吗?”我重新问。
“好了。”
那天我们读的是张承志的《黑骏马》。
好像经典爱情故事总是以悲剧收场,看多了让人不得不怀疑,这到底是因为人们偏好绝望的爱情,还是“爱情”这东西本身令人绝望?多年之后,小马驹长成了黑骏马,奶奶死了,美丽的情人老了。
“你知道吗?”我对她说,“第一次看结尾的时候,我都哭了。萨米娅,她简直就是个女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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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东和天杨(8)
“只可惜这个女神是男人们一厢情愿地造出来的。”方可寒静静地说。
我愣了一下。
“你看,”她来了精神,“所谓‘女神’,就得宽宏大量,就得忍辱负重。宽容的是这些没出息的男主角,忍他们的‘辱’,负他们的‘重’,还不能有怨言,最后被他们感激涕零地歌颂一场才算功德圆满。凭什么?”
“可是——可是这毕竟是一篇好小说啊。写得多棒。你不觉得?”
“当然觉得。我不是针对它,只是,没劲。”她有些窘地咬了咬嘴唇,那是我第一次在她脸上发现一个小女孩的表情。
“那好吧。从明天起,咱们不讲爱情故事了,我给你念一本我最喜欢的书怎么样?只不过长了点儿,得好几天才读得完。”
阿尔伯特·加缪和他的《局外人》就这样姗姗来迟。像所有的名角儿一样,是用来压轴的。
“你知道吗?”我告诉方可寒,“加缪是我除了江东之外,最喜欢的男人。我看过的所有其他小说,不管写得多好,我都觉得那是在描述生活,只有加缪,他不是在描述,因为他的小说,就‘是’生活本身。好,”我凝视着她有点困惑的眼神,“准备好了吗?我要开始了。”
“今天,妈妈死了。也许是在昨天,我搞不清。……”我该选择一种什么样的声音呢?加缪的调子里充满了短促的,喘着粗气的,荒凉的力量。我的加缪是在阿尔及利亚长大的。那里的人说一种就像太阳和荒原*裸相对的、倔强的语言,我总觉得这是决定这力量的直接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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