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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长叹一声,又道:“生命乃是世上最可贵之物,你却肯为我抛弃生命,为的什
么?”
虬髯大汉张口结舌,又自呆了半晌,终于期期艾艾他说道:
“师傅待我,天高地厚,我为师傅去死,本是天经地义之事,我……我……我总觉师傅
什么事都不教我做……我……我……反而难受得很……”伸出筋骨强健的大手,一抹眼帘,
语意哽咽,竟再也说不下去了。
老人又自长叹一声,缓缓松开手掌,仰天又道:“你虽然从我习武,我已待你不薄,但
这不过只是师徒应有之义,怎能算得上是天高地厚之恩,你却已肯为我去死,有一人待我之
恩情不知要比我待你深厚多少倍,但直到今日,我除了心存感激外,从未能替他做过一丝一
毫的事,你说我心里是否也要比你难受千万倍呢?”他说到后来,竟然也是语气哽咽,不能
继续。
柳鹤亭抬手一拭脸颊,手又落下,微抚衣襟,再抬起,又落下,当真是手足失措,举止
难安,他此刻已从这老人的言语之中,听出他必对自己的师傅深怀感激之心,详情虽不甚
清,大略却已了然,但面对这般一个热情激动的老人,自己究竟该说些什么言语,他想来想
去,却仍不知该如何是好。
只见这老人突然转过身来,缓缓说道:“四十年前,我年轻气盛,终日飞扬浮躁,自以
不可一世,终于惹下杀身之祸,我那恩兄却为我……为我……唉,自此以后,我便终年追随
在他身畔,希望能让我有机会报答他那一番恩情,哪知……唉,我非但不能报恩,却又不知
为他惹出多少烦恼,他却始终待我有如手足家人,直到他临隐之际,还不断地为我关心。恩
兄呀恩兄,你此刻已有传人,心愿已了,你可知道你这不成材的边二弟,却将要对你遗憾终
生么?”
陶纯纯嘴角含笑,眼波一转,轻轻说道:“施恩者原不望报,望报者便非恩情,你和他
数十年相交,若始终存着这份报恩之心,他若知道,说不定比你更要难受哩!”
老人神情一呆,当自凝思了半晌,目中光芒闪动,亦不知心中是喜是恼,木立良久,亦
是举止不安。
柳鹤亭悄悄走到虬髯大汉身侧,悄语道:“令师的高姓大名,不知兄台可否见告?”
虬髯大汉浓眉一皱,似是十分诧异,皱眉道:“你连我师傅的名字都不知道么?”
柳鹤亭见这大汉腰粗背阔,生像威猛,满面虬髯,目光的的,但言行举止,却有如垂髻
幼童,忍笑低语道:“令师虽与家师相交已久,但不可却是初次见面……”
虬髯大汉接口道:‘我师傅方才还说与你十余年不见,想必是十余年前已经见过你,你
怎地却说是初次见面,难道你要骗我么?”
虬髯大汉上下打量了柳鹤亭数眼,口中“哦”了一声,似是恍然大悟,不住颔首,道:
“是了,是了,十余年前,你不过只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子罢了。”忽地觉得自己所说的话
甚是幽默风趣,忍不住又重复一句:“你只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子罢了。”终于情不自
禁,大笑起来,附在柳鹤亭耳畔,轻轻说道:“我师傅说起话来,虽然一板一眼,但我说话
却是风趣得很,有一日开封中州镖局几个镖头,不耻下问地来拜访我师傅,我师傅恰巧有俗
务去游山玩水了,我当仁不让,自告奋勇地出去与他们应酬,和他们说了半天话,直把他们
几个人都说得弯腰捧腹!几乎要笑出眼泪,还有一次……”他挺胸凸腹,侃侃而言,言下极
是得意。
柳鹤亭听他将“不耻下问”与“拜访”连在一处,又将“俗务”与“游山玩水”交为一
谈,已忍不住要笑出声来,听他说到“还有一次”,生怕他还要说出一些自己的得意之事,
赶快接口道:“极是!极是!兄台的言语当真是风趣得紧。”
虬髯大汉哈哈一阵大笑,刹那之间,便已将方才的悲哀痛苦忘去,陶纯纯嫣然含笑,站
在他身侧,这两人一拙一巧,一敏一钝,相去之远,当真不知要有若干倍。
虬髯大汉大笑数声,突又长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