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越群山(第1/3 页)
周璇神色一凌,那细而长的指尖,带着轻微的颤动,指在阮珠玉面前的一寸之地。
“你敢!本宫是一国之后,你们,敢随意动我,意欲何为?!”
她声嘶力竭,却又差几分底气般,像一只斗鸡,张牙舞爪着,挥舞自己脆弱而锋利的喙,却终究是无力之举,只能任由着齐姑姑和几个有力气的宫婢推搡着,堪堪押在养心殿的半道上。
“来人!快来人!阮珠玉谋权篡位,欲谋害本宫,戕害陛下,还不赶快将她缉拿!”周璇尖锐,愤恨的声音,穿到殿外去,可却始终得不到半点回响。殿外的御林军站得笔直,衡刀竖立,全然不闻周璇的声响。
阮珠玉安坐在龙榻边儿上,瞧着这出皇后癫狂失态的好戏,拾起方才周璇落在榻上的凤羽丝绢手帕,吐出的话直刺周璇的心尖。
“娘娘,要讨伐臣女篡位,真不怕惹人笑话。我不过一官家女子,若真要夺了这大燕的帝位,那想必,臣女一定是以太子的名号行事的了。毕竟,天下谁人不知,我是邱渡川未过门的妻子?娘娘啊,说话可要慎言,免得落了他人口实,毁了我是小事,毁了太子殿下的好名声,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阮珠玉这话,是看着周璇说的,她的眸子里,映着女人有一瞬失神,旋即涨红高亢的脸色也转成了一抹白,不禁让阮珠玉想着了此刻殿外雪色,灰蒙蒙的,很难看。
龙榻上的邱祝已昏迷不知多久,近乎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大厦将倾,大业将成,周璇自然不能凭一时之快,而将邱渡川即将登顶的宝座,毁于一旦。她的喉咙紧了紧,仰着头,牙关咯咯作响,快只有呼气儿没有进气儿的模样。
看来是气得不轻,却无可奈何,只得摆出这般姿态,留下仅存的一分颜面来。
可说到底,今日所受,是屈辱非常。从前高高在上,呼风唤雨的皇后,现如今不过他人手底下随意摆弄的木偶,她的尊严,她的一切,被人踩在这万丈权势的深渊中,徒留一具躯壳。阮珠玉看着周璇的脸颊上,有一点晶莹,泛着光。她流下一滴泪,里头掺杂着怨,更掺杂着几分毒辣。
周璇恨又如何,怨又能如何?她和邱渡川同阮家早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荣损与共,这是周璇自己赌上的崎岖路。当初,求上阮家时,就应当想明白,阮氏权利中心本就是这般蛇蝎为心,或鬼或蜮。
他们要的是绝对的服从。
周璇被逼迫着,羁押着,回了栖凤宫,大殿之中不再有任何响动,是噤若寒蝉的地步,剩下的宫婢们,各个低垂着头,无人敢抬眼去瞧上头的人在做甚。
一枚药丸,萦着一股非同寻常的异香,从阮珠玉藏匿于袖袍间的匣子里头取出。这是早晨涂霓差人,从后院送来的稀世珍贵之物。一枚,即可将人从冥府借出来。纵使邱祝病得再重,无力回天,也能吊着一口清明的气儿,直至三四月余。
阮珠玉将丹药抵在手心,碾成粉末子,以绢帕遮掩着,悄然掰开邱祝的口齿。看着那黑褐的粉末全进了邱祝的口中,她有些僵硬的身子才有所缓和。
邱祝不能死。她要同阮修汀抢他的命。
阮珠玉的眉眼微沉,收回手,只低低唤道:“秦公公。”
方才迎她的老太监闻声,上了前,佝着身子,小声问:“阮姑娘,有何事吩咐老奴的?”
“人可是送回去,看牢了?”
秦修义当然知道阮珠玉问的,是周璇。他的头向下点了三点,万般肯定地说着:“姑娘可就放心吧,这人定是牢牢看住了的,栖凤宫,就是一只苍蝇,也断然不会飞出来。”
阮珠玉不语,只是摆了摆手。可秦修义刚退出去半步,便被她喊住了去。阮珠玉站起了身,离这老太监近了几步,问着此行来的目的。
“阿爹要的,可是备好了?”
秦修义的笑,谄媚到了极致。他拱着身子,作了一揖,道:“姑娘,放心,此事必成。”
等出了养心殿,已有十来个宫里头得力嘴严的候在殿外,候着阮珠玉。不用多言,宫婢们护着她,往深处走去。
一个小太监从旁边窜出来,俯在秦修义的身侧,他的声音极其微弱,若蚊呢。
“师父,这阮家的又要作甚?”
秦修义低笑,说的话,却同着凌冽的风一同卷隐在这赤色皇城中,如此冷凌,带着一丝透彻明音。
“这回,大燕,是真的要变天了。”
梅园的门被吹得吱呀响,园里头的梅枝乱斗。
“邱嗣因,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