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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件怪事,”陈平安疑惑地说,“我的当管小校,让我去高太尉家,帮给他儿子高衙内打个东西。”
“‘蛙翻白出阔,蚓死紫之长’的那个高衙内?”老头儿失笑问道。
“对,就是他。”陈平安回答说——正如高登所料,《即日》一诗横空出世,让他立刻超越蔡倏,坐牢了汴梁城第一傻瓜的宝座。
“他要打什么东西?”老头儿不屑地问道,“刀枪剑戟他家有的是,锄头犁头他又用不到。”
陈平安把高登画的图样掏出来,在老头儿面前的桌子上展开,说:“他要造的东西叫蒸馏器,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但是他绘图的手法,让人大开眼界。”
老头儿一开始听说高登还画了个图样,笑得胡子直抖,嘴里说:“高衙内画的图样,倒真要好好开开眼界。”可是等他看到蒸馏器的设计图就笑不出来了,“咦”了一声说,“奇怪,逼真得奇怪。他就这么让你把图样带出来了?”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老头儿像刚才的陈平安一样觉得不可思议。
老头儿又连续说了几声“奇怪”,手指在纸面上勾画,揣摩高登是如何确定画里这些部件位置的:“近大远小,这个画法倒是很常见,真正困难的是如何确定这些点的位置和线条的走向。怪不得此人能写出‘蛙翻白出阔,蚓死紫之长’这样的句子,果然擅长描绘外型。”
陈平安撇着嘴心想,什么意思?突然之间歪诗变佳作了?他不敢跟老头儿抬杠,只好静静地在一边站着。过了良久,老头儿才回过神来,叹着气说:“看起来不难,可是这层窗户纸就是捅不破啊。”
老头儿的注意力转移到高登画的蒸馏锅上,看了几眼之后说道:“虽然样子不一样,这个东西看起来跟道家的未济炉的功用大概差不多。”他一一指点着蒸馏锅的各个部分,对陈平安解释道:“这里烧火,锅里的东西化实为气,在顶部遇冷重新凝结为液,再顺着这跟管子流出来。高衙内可曾说过是做什么用的?”
陈平安摇头说:“没说。我也没问。他只说先按这个样子做一个模型,如果可以用的话,还要做一个更大的。”
“式样朴实,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装饰,应该是家里用的东西。”老头儿敲着脑门儿想了一会儿,说,“那年你七叔从大食国远游回来,说起大食国的佳酿阿刺吉,口水都要滴下来了。他说阿刺吉的醇和浓烈远超大宋的水酒,皆因酿造之后又多了一重手续,去掉了酒中的水气,可惜大食人对此法甚为看重,不许外传,你七叔也未能探到其中的奥秘。以我想来,高衙内的这个蒸馏锅,没准就是酿酒用的。”
陈平安的七叔名叫赖文俊,喜好舆地之学,曾经花费数年时间跟随商队远游异邦。老头儿的水晶眼镜,就是他从大食国带回来的。他还从大食国带回一本名叫《地理学指南》的奇书,作者据说是西方一位大儒,名字拗口,还挺老长,陈平安没记住,不过他却把这本书当《山海经》读得津津有味。书里说这个世界是个大圆球,朝一个方向一直走,最后就能走回到出发的地方——好吧,这倒不用担心走到大地的尽头,突然掉进一个无底的深渊了,可是这样走着走着不就会大头朝下了吗?
可是七叔却跟他说,这位大儒的说法有可能是对的,因为他在海边用千里镜——也是从大食国带过来的——远眺的时候,总是先看到风帆,过一会儿才能看到船身。这个现象,是天圆地方解释不了的,但是如果这个世界是个圆球,一切就都合理了。
“七叔去年跟着贩海周大郎的船队出航,不知道现在走到哪儿了。”想到正在海上漂泊的赖文俊,陈平安不免有些担心。
老头儿说:“你七叔虽然喜欢冒险,但是为人并不莽撞,而且登山遇虎能上树,下海捉鱼会憋气,不会有什么事的。也许过不了几天,他就会带着一堆稀奇古怪的玩意出现在汴梁城里。”
“是。”陈平安应了一句,又问:“那么高衙内的这个蒸馏锅,我该不该帮他铸造呢?”
“造,当然要造。老夫也想看看这个蒸馏锅到底是干什么用的。”
“可是我们百工会不是发誓,绝对不用自己的手艺替大宋朝廷做事吗?”
“誓言里说的是那些市面上已经失传了独门手艺,和我们自己创造出来的新手艺,这个蒸馏锅又不是我们发明的,我们不做,高衙内也可以找别人做,那倒不如由我们把它做出来,我们百工图谱里多了一样器具,日后避居海外也许也能用得上。”
说话的当口,老头儿铺开一张宣纸,提笔点墨,照着高登的图样,临摹了一个蒸馏锅设计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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