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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感觉到有细小的电流由肺叶扩散到全身,她感觉到血压逐渐降低,她感觉到周围的空气变成宜人的微温,她感觉的自己的感官变得无比敏锐。近处,她听到手中烟卷燃烧的声音,她听到自己枕头下面手表秒针跳动的声音;远处,她听见二十层甲板飞机起落架触地的声音,再远处,她听到千万里之外,夕阳之下,西点军校塔楼上晚钟敲响的声音。
她知道,她绝不应该沉迷于这种迷幻药物,她应该像个男人一样坚强起来,清醒地面对这个陌生恐怖的、没有克莱门特的世界。但在清醒的时候,她做不到。然而,手中的烟卷,却有让她平静的力量,让她能拿出勇气,冷静地思考如何将过去的一切妥妥地深埋心海,又如何在克莱门特和他所代表的一切最美好的东西离她而去之后,独立而坚强地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
她甚至有余力,将之前从来看不清楚、想不明白的事情,通通看得清清楚楚、想得明明白白。
她侧头看向身畔那个斜斜倚着沙发扶手,目光却不知落在何处的黑发女人。
“梅弗儿?伊斯特。”听见宁馨这么连名带姓地叫她,伊斯特知道是烟草开始发挥作用了。
她侧头看过去,果见宁馨的眼中,开始带有浅红色的血丝。可她看过来的目光,却令人惊讶地清明镇定,有将人洞穿的力量。
“梅弗儿?伊斯特,你怎么舍得离开他。”伸手指指自己的左边心口,宁馨接着说,“……难道不会疼吗?”
“怎么不疼,就像把心生生剜出来一样疼。”伊斯特弯起眼睛笑起来。
她说得坦率,因为她知道,待宁馨清醒过来之后,对于这段对话,一个字也不会记得。
作者有话要说:还是那句话,关于毒品的段落,请未成年人在监护人指导下阅读,而且不管成年与否,请都不要轻易模仿。
☆、归去
12月17日。
玛洛斯号,二十层甲板。
19:00。
由三块素洁棉布层层包裹,克莱门特的遗体被停放在飞行甲板的起飞区、出舱口。出席葬礼的军官们,全部身着整肃的军礼服,军功赫赫的司徒文晋和伊斯特等人,更是在胸前佩满了勋章。同庆祝仪式不同的是,军礼服上一切色彩鲜艳的绶带短穗都被除下,使得气氛无比沉郁肃穆。
宁馨更是连军衔和飞行臂徽都没有佩,素净无饰的军装,正是居丧的标志。倒是司徒文晋的臂徽由银双纹换成了金橡叶——不出伊斯特所料,七层甲板发来的一纸升衔令,让司徒少爷在军阶上略压过伊斯特,得以稳坐飞行官长的位置。
半空中投下的全息影像,将克莱门特的短暂一生,做了个简短回顾。从贫瘠荒芜的西非大草原,到承载厚重历史的西点军校,再到广阔无垠的遥远星空,克莱门特的一生,仿佛一幅徐徐展开的山水长卷,却在渐入佳境之时,被生生截断,令人徒徒扼腕叹惋。
画面最终被定格在克莱门特的标准照上。照片里的青年容貌俊朗,眼角眉梢带着温和笑意。照片下面缓缓浮现出几行字:
穆斯塔法?克莱门特
职衔:中士
职务:歼击机飞行员
籍贯:西非自治领,尼日利亚
生卒年月:2938。10。07—2960。12。15。
伊斯兰教葬礼讲究沉默肃穆,最忌哀泣,站在前排的宁馨也就那么直直站着,一声不吭,但站在她身后不远的伊斯特,却从她挺得笔直的肩背中,看到了无言中的孤单与寂寥。
但她同时也看到了她惊人的不屈与固执。少了克莱门特的支撑护持,全世界的重量,就那么突如其来地压在了年轻女孩那副单薄细瘦的双肩之上。她明明已是难以支撑、摇摇欲坠,却仍然咬紧牙关,拼尽全力要生生地扛起来、捱过去、走出来。
这小姑娘比自己勇敢得多,伊斯特喟叹。正如洛曼诺所说,自己是个不折不扣的悲观主义者,因此十二年来,在黑暗中在梦境里,她不止一次地想象过,如果宁馨今日所经历的发生在自己身上,她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她很清楚,那个选择将无比懦弱。
忽觉自己冰凉的手被一只热乎乎的手握了握,伊斯特侧头看去,正对上金发通讯官担忧的眼神。伊斯特摇头笑了笑,一边望望全息影像中那张巧克力色的脸,一边听见自己心不在焉地找话说,
“克莱门特的影像资料少得可怜,像素质量又参差不齐,难得有人能剪出这么流畅不着痕迹的片子,真是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