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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往下吃起来,一边吃蛇尾一边在下面甩……我听着脊背一丝一丝往外冒凉气,我看老龚也死灰着脸。陈涛接栾管教话茬说:不仅中国人吃蛇,外国人也吃,我见报纸上报道伏罗希罗夫访问中国时在广州吃“龙虎斗”吃狠了吃坏了肚子。栾管教笑着说:你们可真是身在宝地不识宝啊。我要是早知道早就来了,走,你们一块跟我去抓蛇,学两手。陈涛连忙应着,说走,走哇,跟栾管教学两手。老龚说他去挖野菜,我也说挖野菜。陈涛不满地瞪了我和老龚一眼,跟在栾管教身后向沼泽地走去了。
我和老龚从不同方向进入沼泽地。
刚下过一场雨,沼泽地变泥泞了。低洼处水汪汪的,在日头底下一片一片泛着光。野菜只能在隆起的干燥地方找。时令延迟,荠菜已开花变老,不能吃了;苦菜子还能吃但很稀少,低头转悠半天也难见一棵。肚子空空,身体虚弱,头重脚轻,直起腰眼前便一片黑。本来可以蹲在地上,但这样危险,遇到蛇来不及躲避。随着天气渐热,沼泽地里的蛇也渐渐多起来,我们挖野菜时,经常能看见蛇在草尖上乱窜。这是一个适宜蛇类繁衍生长的地方,可以说是蛇的乐园。蛇生相丑陋,有的还有毒牙,对人造成威胁,但见得多了,就看得眼熟,原本对蛇本能的恐惧便减退了。“一般情况下蛇不主动向人进攻。”老龚说。最近老龚对蛇的研究已成绩显著,与书本对照,他能认出蛇的种类属什么科,是游蛇科蝮蛇科还是眼镜蛇科以及其他什么科,属于有毒蛇还是无毒蛇及其生活习性。他喜欢对我和陈涛讲述,多少有些卖弄。但这一次老龚沉默寡言,好像也心不在焉。他不时抬头向陈涛、栾管教所在的地方观望,他们在我们的南面,离得挺远。看不见他们的所作所为,却听到他们一阵又一阵的呼叫,我们知道这是他们一次又一次的得手。这时刻我突然对人生感到十分迷惘,感到对人类的陌生。同时又意识到在这生死关头个人无论其理性还是感性都面临着何去何从。
我不由想起刚才栾管教说的那头一个“消息”,那个从这逃走的S大学生的情况我所知甚少,觉得与自己没有多少关系(除了我顶替了他的位置以外)。所以没向陈涛和老龚打问他的事。现在听说在边境线被抓获,我很为他担心。于是便利用这个机会向老龚询问他的情况,老龚就简单扼要地说了被打成右派的经过。他的名字叫管勤,外号倒霉蛋四六。只屑把这一外号的来由讲清楚他的事情也就大体清楚了。S大历史系共有二百多名师生,经研究确定打右派一百名,正要公布时从市里来了一位领导视察工作,领导看了这份名单后问历史系一共多少师生,系领导如实回答。这位领导说这个比例过高,不符合上级精神。说完便拾起一枝笔在名单中间画了一道线。说要上面的,这些就行了。这道线画在四十六与四十七之间。公布以后打成右派的认了,没打成右派的也放心了。可不知怎么后来领导划线这码事传出去了,而且很详细,说线上面最后一名(也就是第四十六名)是管勤。管勤听了心里非常不平衡,到各级领导那里去反映,说以画线的方法来确定人的命运太草率,太不负责任。还说仅此一点便说明反右运动是十分荒唐的。情绪一激动对反右运动进行了否定与攻击,问题就严重了。就当了极右,又被判了刑。倒霉蛋四六这个外号是到了劳改农场以后有人给起的,因为他不断讲他受到的不公平待遇,讲后大呼倒霉,就叫了倒霉蛋四六。老龚评介说如果从事物的表面现象看管勤确实是不好接受的。一线之隔,第四十七名毕业后分到了科学院(此人后来当了科学院院士),而第四十六名的他“分”到了劳改农场。如果跳出S大历史系这个小圈子,从更大的范畴来衡量,管勤是应该认可这个现实,因为比他更倒霉的大有人在呢。我同意老龚的观点,管勤是当局者。俗话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由于野菜比蛇更难寻觅,当我们返回“御花园”时他俩已归来多时了。我们没看见他们杀蛇和烹饪的过程,只见锅里冒着热气,空气中飘着一种异样的气味儿,让人作呕。满面春风的栾管教用勺子敲打锅沿,半认真半玩笑地冲我和老龚说,社会主义分配原则:不劳者不得食。
我和老龚没吃蛇,即使是共产主义分配原则各取所需我们也不会吃。
栾管教的到来一下子改变了“御花园”的生活形态,我们像掉进了“冰窟窿”,心里冷得直打哆嗦。前面说过,我们对于自己能在“御花园”这里劳动改造十分满足,尽管也饿肚子,但心里总还存有一种希望。现在我们的希望全消,完全断炊,没有了任何指望。我们都在心里念叨着:完了,这遭完了。“一是自力更生,二是自力更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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