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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没敢合眼陪着的他老婆,安慰着他:“休息吧,用不着伤脑筋。”
“他们是生死相交的老战友。”
“纬宇叔不也是么?”
王惠平晃晃头:“他跟他们不一路。”
“当方土地,谁来了都好好应酬呗!”
“哪能那样简单,我替纬宇叔犯愁,一整天都没来电话了……”
生活就像缠绕着的合股绳索一样,把许许多多矛盾着的头绪拧在一起,也许在这一股上彼此谁也碰不着,但在那一股上,必然会纠缠得难解难分。
于而龙告别了那个姑娘的背影,回过头来,朝三王庄划去。
也许是那个“赎罪”的姑娘,使他想起了自己的女儿,要是莲莲没有突然在地平线上出现的陈剀,为他的居留权在厮杀奔走,也许会同自己一起回到石湖的。
那样的话,该多好,不但可以告慰地下芦花的英灵,而且也会使那用心血把她哺养大的老林嫂,感到晚年的欢乐。
他终于觉得歉然了,只是一句偶尔的话,老林嫂便答应昨天晚间做马齿菜的饼子吃,还说,莲莲那年回家来,也缠着干妈非要吃那种苦森森、酸溜溜的野菜。肯定,她会因为他吃不上菜饼而没精打采;会因为他整夜不归而悬心挂胆;也肯定会因为至今不见他的影子,打发水生去陈庄找他,他说过一句,钓不到鱼,没准去陈庄看看。
错啦!于而龙,她亲自领着秋儿,还有那条非蹦上船的黑狗,带着你爱吃的马齿菜饼,摇着舢板来寻找啦!
老林嫂,总是把欢乐带给别人,而把别人的痛苦和不幸,揽在自己身上的善良老妈妈,她活到今天,该是多么的不容易啊!而她永远是无偿地付出一切,从来也不想得到什么报酬。
他还记得于莲留学回国,分配在一个艺术单位,领到了她第一个月的工资,“乌拉”了一阵,起码当时自己做出了四五种方案,怎样来花掉几十块钱。但是,一下子她改变主意,骑上车到邮局,把整月工资汇给了整年背着她长大的干妈。
可是汇款原封不动地退了回来,水生附来一封信,说是莲莲要能回石湖住一阵子,比汇钱不知强多少倍。于而龙明白,由于四合院里兴出来的许多规矩,什么公筷制啊!什么一早起床就进洗澡间啊!老林嫂是无论如何也不肯来城里做客,受那份洋罪的了。
正好于莲想画些什么,特别是她那份爱情,在葡萄架下被众人生生给扼杀以后,她也像她弟弟那条被烫伤的猎狗一样,需要躲在洞穴里去舔抚自己的伤口。于是在那位万能的王纬宇一手操办下,沿途像国宾似的人接人送,带着那条于菱五分钟热度已经过去的猎狗,顺利地回到故乡。整个柳墩的乡亲都出来了,迎接由地委书记江海亲自陪伴的于莲。
在县城里,一个科级干部,路人都会为之侧目,所以小小柳墩自盘古开天辟地以来,头一回出现了这样热烈壮观的场面。地委书记当做宝贝也似的客人,那还了得?被褥,席梦思,钢丝床是从县委小招待所谜园运来的,要不是于莲的坚决反对,连服务员,厨师都要派到柳墩来照应她的。
老林嫂直是感叹:“莲莲,你可真成了金枝玉叶了!”谁知这位为革命奉献了一切的烈属,她的话是讽刺呢,还是骄傲?或者是从心底里感到的一种委屈!没过几天,于而龙开始收到他女儿,从石湖陆陆续续写来的信。
“……我坐在新栽的电杆,刚接通的电灯下给二老大人写信。干妈说,要早些日子回柳墩,我们也就早不用油灯,托莲莲的福,我们全村亮亮堂堂,不用摸黑了。然后,她叹了口气:‘ 鸟就是这样子的,长大了,飞走了,可老窝呢?管它风吹雨淋,忘了,再也记不得了。’
“现在,谈谈我自己,你们别惦念,一路平安,替我谢谢法力无边的纬宇伯伯,他说得非常正确,他的名字就是护照,就是通行证,人们把我托在掌心里送回故乡来了!
“但是,真正从心坎里欢迎我的,是背我长大的干妈,她扑上来,紧紧地搂住我,先是笑,后是哭,抱着我似的进了屋门,连地委书记都不管不顾了。她那脸上又是笑容,又是泪花,我敢说,你们别嫉妒,她比你们更爱我,要是我说一声:‘干妈,我要你的心!’她会毫不犹豫地剖开胸膛掏给我。假如有那么一天,我向你们讨的话,亲爱的爸爸妈妈,你们舍得么?……”
读着信的老两口交换了个眼色,彼此也都心照不宣,为了那副部长的门楣,强使她割舍了爱情,是多么伤害了少女的心?
如果真的疼爱自己的女儿,为什么要让她作出牺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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