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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他已然束手无策,与其眼看着源瑢与绮雯同归于尽,他宁愿陪绮雯共死,将其余一切留给源瑢,也就不那么难理解了。
正如他所说的,为了白家基业,他们兄弟两个,必须活一个。
他的个性与传统意义的帝王很不相同,这在诸多方面都有着体现。大燕朝近三百年,早就有着一个说法,他们老白家出情种,无论皇帝还是亲王郡王,爱美人不爱江山者比比皆是,一辈子遇不见也还罢了,但凡遇见了钟情之人,便会爱个昏天黑地,牺牲一切都在所不惜。
如今他们兄弟两个,一个为救心上人而谋夺皇位,一个又为妻子将死而决定殉情,正是合了他们家族这个传闻,算不得有多离奇。
静静的对视之间,绮雯也迷茫了起来。遇见了一个没她就活不下去、宁可放弃帝王之位、置襁褓中的亲子于不顾也要陪她共死的男人,到底是她的幸运,还是不幸?到底她是该怨愤,还是感动?
“果然……如此。”
寂静之中,绮雯听见身侧的潭王轻轻吐出这样四个字,继而随着一声似有若无的笑,他松开了抓着她的手臂,缓步朝一旁退了开去。
“果然只需杀了你,二哥便会不攻自破,果然只需杀了你,一切都能唾手可得。”他脸上满是颓靡,仿佛经过了过度的劳心劳力,已然完全无力支撑,“原来我费尽心机想要争取到的东西,可以来得如此轻易。”
说话间,他将目光淡淡地转向楼下,“没错,为了白氏基业,咱们兄弟,必须活一个。可活的那个……怎能是我呢?”
谁也想象不到,在理智尽数崩溃的边缘,最后一分触动了他的,竟是对家族基业的责任之心——如今的我,哪里还有什么治理天下的心力?罢了,为了大燕天下,还是留你们活着吧……
染血的短剑终于自他手中落了下来,在空中翻滚了两圈,当啷啷地掉落在红松地板上,与此同时他身子一倾,朝栏杆之外坠落而去。
“源瑢——”二哥的一声呼喊听似声嘶力竭,却又好似隔了很远,听不真切……
“真真可惜了这么好的小模样……”
仿若一瞬回到了幼年之时,深夜间听着幔帐外的乳母与值夜的宫女们声音低低说着话,“一生下来就克死了亲娘,这么命硬不祥的种儿,亏得皇后娘娘也敢养。”
“皇后娘娘是真凤之命,自然不怕,倒是咱们要小心了。”
随即便是一阵附和。
没人想得到一个三岁多的孩子睡觉竟那么轻,更没人想得到,他年仅三岁的时候,已然完全听得懂这些话。
小小的身躯缩在幔帐里抖成一团,无助得仿佛天塌地陷。
原来表面上再恭敬、再笑容可掬的人,背后都可能是这般看他的,都在恐惧着他会为她们招来厄运。
自记事时起,他就不敢去轻信别人的善意,不敢轻易将身边的人往好处揣测。母亲看似是对他最为关爱、离他最近的人,却从没真正理解过他,从没接近过他的心。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曾经在很多年里,他反而是对那位被他抢了风头的二哥最感亲切,最为依赖。或许是内心孤寂的人才更容易互相体谅,惺惺相惜吧。表面上他们也并非有多亲近,但他一直知道,二哥是真心待他好,是他身边唯一无需去费力揣测猜忌、可以全心信赖的人。
想不到这份信赖也终有一天变了味道,只因他对一个姑娘动了情。在真情极度匮乏的年月里,这份情意几乎成了他的救命稻草,于不知不觉之间已演变为畸形执念……
或许我早就该死了,若是早在出生之前便死了,母亲可能至今健在;若是早在幼年时死了,二哥便能过得快活些;若是早在一年之前死了,她也还能活着……
我果然是罪孽深重的,果然是不祥的,果然就是个灾星,原来并没被人错怪。
现在在做的,不过是早就该做的事,现在所弥补的,是早就欠下、已经无法补足的孽债……
脑中飞速闪过这几个念头之后,就变为一片虚空,只等着做个了结。想不到身子猛地一顿,竟停止下坠定在了半空。
绮雯也说不清自己出于何样心态,这人干过那么多的坏事,她早就恨透了他,早就有心亲手杀他,刚刚还被他刺一剑,伤得那么重,痛得几乎随时可能晕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