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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黄的烛光忽然亮起,一个穿着月白色衫子的少女手持烛台,似笑非笑地看向那个忽然僵直在原地的身影,轻声说道:“状元郎,哦,应该叫世子爷了,真是辛苦您了。”嗓音清悦,仿若钟乳石上一滴水珠滴落在磐石之上,雅致又清冷。说完这话,不待崔子卿的回应,便扭身进了内间。
后头的那个刚才还身手矫捷的崔子卿,现在已是呆立在原地,满怀着一腔无处可渲的思念之情而来,可小碗那一句话就让他逼出了一脑门子冷汗,就算他再粗大的神经,也隐隐感觉到那似笑非笑的面容下不友好的情绪,那一瞬间竟生出些许拔腿就跑的想法来。可再偷眼看去,那微弱的烛光透过薄薄的长衫,将窈窕的身影勾勒出优美的曲线,勾得崔子卿不自觉的吞了吞口水,一腔热血滚滚袭来,分分钟就掩住那丝本能的惶恐,他赶紧抬起腿,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内室里小碗已然坐下,手执一只汝窑素色茶壶,缓缓地朝杯子里注入碧绿的茶汤。
崔子卿的两只眼珠子定在那只执壶的手上,在那天青色的茶壶衬托下显得那么白皙圆润,她的动作行云流水一般,原是他见过前次百次,再熟悉不过的,可……又好似许许多多年未见了,生出让大粗人崔子卿说不清道不明的怅然之情,深邃的眸子暗了暗,他们从来没有分离那么久过,久到似乎要重新认识一般。
小碗放下壶,将那只茶碗朝呆愣愣的崔子卿推了推,“坐吧。”
崔子卿这才反过神来,赶忙接过来,埋头就喝了一大口,结果被茶水呛得连连咳嗽,好半天才缓过起来,看小碗拖着下颌静谧的表情,又强作镇定的大马金刀地坐下了。
“那个……”崔子卿顿了顿,小碗这般从容笃定的姿态,让他说话都困难起来,“最近过的好吗?”
“挺好的。”
“陈表哥做事太不妥帖,当初誓言旦旦说必会好好照顾于你,可结果,那家伙现在还在杭州处理那堆破事,将你一人留在人生地不熟的京城,真真是可恶。”崔子卿想想就懊恼的不行,早知道……
小碗端起杯子,抿了一口茶水,慢慢地说了一个字:“哦。”
“小碗,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崔子卿耷拉着脑袋,小碗一而再不冷不热的态度让他沮丧起来,勉力撑起的气势也瘪了下去,颇有些委屈地撇撇嘴,慢慢诉说起来,“我刚来京城的时候就想过来看你了,可王爷说,为人不能言而无信,我得取得功名才能践诺,不能为了一时儿女情长,坏了你后半生的幸福。我听他的,忍着没来,一心一意习武读书,好容易考上了武进士。
可他老人家又说,武举不比文举,武进士多如牛毛,根本算不得什么,在军队里一比不上行伍出身的,二比不上世袭的,若是连殿试前三名都进不去,那还不如不考为好,省得说出去丢人。”
崔子卿耷拉着头,回想起那段悲催的日子,“我本无所谓的,大不了进了军队从头打拼,可王爷又说了,你年龄不小了,再等不起了。我想了又想,觉得他说得对。”
小碗牙根搓了一下,nnd,女人的年龄乃是不能言说秘密,一而再再二三的提醒她已经是个大夏朝剩女,这是找死的节奏咩?
崔子卿毫无所觉,继续絮叨着,“他说他不是挟恩图报的那等小肚鸡肠之人,为大夏朝提携后辈也是职责所在,我听着也算有道理,所以即使不想跟他沾上关系,可还是妥协了。那一个月里,就只顾着跟他走访亲朋故旧什么的,实在是抽不出时间来看望你,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缘由,后来,大殿上圣上就点了状元与我。”说到这里,崔子卿偷觑了小碗一眼,里头有七分得意,三分羞涩。
作者有话要说:
☆、嫁妆
第八十五章
小碗强忍住捂脸的冲动,少年啊,你太嫩了,那老狐狸三两下就绕你进去,就算最后他把你卖了,那也是你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
“我真没想跟王爷扯上什么关系,他跟我说了十几年前的往事,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我虽然敬佩安王和王妃殿下,可也从没想给他们做儿子。”崔子卿有些倔强地抿抿嘴,“我爹他再怎么不好,也是我爹,至少打小他对我的爱护是真真切切的,就在深陷囫囵心里头还记挂着我。我最是看不起那种贪慕虚荣、忘恩负义之辈,怎么能在这种时候,另认显赫的父亲呢?”
小碗点头,这才是崔子卿的风格,那看崔子卿纠结的小模样,还觉得挺受用的,又拿起杯子呷了一口,悠哉悠哉地问道:“然后呢?”一个好听众是要给说书的一些鼓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