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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出去,外公怕我玩物丧志,便罚我将家里所有衣物用手洗一遍,地毯、家具、院子,要纤尘不染,房间里不能有味道,我连着干了三天,才达到外公的要求。”
强迫症和洁癖大概是从那时候来的。
“没有朋友,没有玩具,只有持续不间断的耳提面命和学习,”梁北林看着远处操场上踢球的孩子们,“后来见我越来越孤僻,外公便送我去学拳。”
这是梁北林第一次对别人诉说童年生活,坦诚地剖析内心最真实的痛苦和怨恨。原来面对程殊楠,将自己最丑陋的一面摊开来,也没有那么难和不堪。
“外公去世前,几乎身无分文,房子卖掉了,我带着他住在街心公园。有一天凌晨四点我就醒了,那天很冷,流浪汉冻死的新闻常有,外公身体已经很不好,我怕他出事,便握着他的手叫他,可是怎么也叫不醒。”
梁北林声音不再平静,喉结剧烈滚动着,停顿了好久。
程殊楠手里握着水杯,热水凉了,他也跟着觉得冷。
“后来我总是想到外公最后一面。上课、吃饭、看书,安静做事的时候便想起来。他躺在公园长椅上,半闭着眼,本来就瘦小的老头儿,死的时候瘦得皮包骨。”
“明明前一天晚上还拉着我说话,担心我以后吃不好睡不好,没亲人没朋友,又后悔当年管得我太严,有很多很多的不放心。所以第二天走了,也闭不上眼睛吧。”
“我讨厌听到皮包骨这三个字,但来往的人看到了,总是唏嘘、感慨,说几句真心话还要让我生气。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生气,恨别人,也恨自己。”
“后来殡葬车来了,外公被包裹在袋子里,送上车去火化。两个小时后,殡葬车回来,他被装在一个小盒子里。我之后攒了一点钱,全部用来买了墓地,外公生前用的水杯、手表、手机,和外公一起,放进去,生前的贴身衣服和被褥,在墓地前的祭奠炉里烧掉。”
梁北林声音渐渐发哑,低着头,一口呼吸牵拉得很长,在嗓子里被反复割锯。
父母去世的场景他已经模糊了,可外公去世当天的事却清晰记在脑子里,他从未忘记。
那一天,是他人生的断点。
他成了真正的孤儿,再没人会管束他教导他牵挂他。
“我每天上学、打黑拳赚钱,日子和之前一样没变,只是外公不见了……”
被永远留在那块寂寥的墓地里。
“我很多事没做好,对外公如此。”梁北林声音发沉发颤,掌心撑住额头,有眼泪砸下来。
“对你也是。”
——很多遗憾已没法弥补,很多爱也难再说出口。
程殊楠紧紧抿着唇,僵坐着。
这是他不知道的梁北林的过去。在他的认知里,梁北林一直是强大的、难以撼动的、冷酷无情的,即便得悉关家遭受的一切苦难,但仅凭只言片语的描述难以真切体会。
如今,这些具体到每个细节的画面从梁北林口中说出来,程殊楠仿佛亲身跟着走了一遭。
而造成一切苦难的源头,是他的父亲。
“我犯了很多错误,最大的错误,就是不肯承认爱上你。”
程殊楠就像一个温暖明亮的漩涡,将他卷进去,让他挣扎着沉沦。跟程殊楠在一起的那三年,是他人生中唯一的甜。可他亲手将那点甜扼杀了。
重逢之后,他渐渐认识到程殊楠的独立、强大,可以独当一面,没有他过得更好更开心。
而他只能跟在程殊楠身后,追随着对方的影子和脚步,将炙热藏起来,沉默而坚定地往前走。
这一次,他说什么也不会放手了。
下课铃响打破了两人的沉默。
孩子们从教室里跑出来,有几个孩子是认识程殊楠的,但没见过梁北林,围在远处好奇地往这边张望着。
程殊楠鼻子发酸,脑子里昏昏沉沉,他从台阶上站起来,顿了好一会儿,不知道该和梁北林说什么。
这时候老师在远处招呼他们去和孩子们合影,程殊楠闷着嗓子说:“走吧。”
梁北林也跟着站起来,他很高,一站起来就能把程殊楠罩住。他看着自己打在程殊楠脸上的一块阴影,笑了笑,用很轻松的语调说:“你是老板,你去合影,我就不去了。”
程殊楠“哦”了一声,转身慢吞吞往学生堆里去。
负责拍照的老师和程殊楠说了几句什么,转身往梁北林这里跑几步,隔着老远喊他:“梁老师,您也来,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