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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见又一声清脆地枪响,我回头,看见峙立在白线边的行刑队里,克虏伯跪着,他跪着,把枪口支在自己的下颏上——他已经把自己的脑袋打穿了。周围乱成了那样,行刑队还要按规章站着严整的队形,一时没人去管他。
我便摇摇晃晃地离开这里,我知道,我的团长和我的团,他们在禅达的生命真的已经结束。
我被叫成白骨精,可立刻就理解了贪吃贪睡的五花肉。他早知道他不会背叛死人和活人,做行刑队只是为了和他的团长死在一起,令下时他会恐怕向他痛恨的任何东西开枪,除了他的团长。可团长没等他就走了,再没人来说打一炮吧,他的生命也丧失了意义。
远处在喧哗,已经确定了死啦死啦的死亡,而克虏伯安安静静跪在那里,像要说我饿了,又像要跳起来说打一炮吧,那不过是他表达自己的两种方式,我们一直因他的呆滞而忽视他的内心,而他心里在翻江倒海。
我们每个人心里都在翻江倒海。
我一个人在山道上曲里拐弯地走着,有时我很想哭,有时我很想芜
便衣们终于从那间囚室里找到了那发子弹的根源,他们在书里找到了死啦死啦夹进去的火柴梗,每一根的硝石头都已经被剥去。
我走在山道上,禅达在望,但我要去的是更远的地方。
路会很长。
唐基会发现一堆没有硫磺和硝石头的火柴梗,消失了的部分全被那家伙填进了他的幸运弹,那样的子弹伤不了任何人,除了一个敢用弹头撞击上烦,用冲击力让大脑瞬间死亡的人。他终于安宁了。
安宁之前还要制造些不大不小的麻烦,枪可是从他不喜欢的人手上接过去的……现在那些人恐怕要费心伪造一个处决现场,再也无法理直气壮。
我真的开始笑了,后来我坐在路边抱着头笑。
一辆车在我面前停下,张立宪开着车追了上来,他把着方向盘,可看起来更像个迷了路的人。
张立宪:“师座让我送你去你想去的地方一任何地方。”
我上了车,我坐下:“回家。”
张立宪:“……哪里是家?”
我:“他说西进。西进就是家。”
于是张立宪发动了车,西进就是家,西进还有我那些同袍中的幸存者。
我回头眺望禅达,看见一只巨大而凶猛的流浪狗,它再也奔蹿不起来,它像我一样瘸了。
狗肉你知道吗?
我们的车在泥泞坎珂的路中前行,路边的同袍们面黄肌瘦,精疲力尽,每一个都像足了我那些挟着一肚子心事上前沿去和死亡交心窝子的弟兄们。
我现在和那些在路边艰难跋涉的人一样泥泞了,因为我也是跋涉到这里的,打南天门下来之后我第一次有了武装,我看着我同样泥泞里滚过,火焰里烧过的那些炮灰团弟兄们,幸存者们,寥寥的一个排。炮声在响,镇子里腾起爆尘,中国兵的喊杀声,攻势已经发动。
我:“你们来过,这里是铜锭。”
但是每一个人都告诉我:“我没来过。”
丧门星把他刚磨好的刀插回了背上:“我来过。”
我便哑然地看着他们,于是我想起那些和我一起来接我父母的人
我父母仍健在,他们倒已经快死光了。“
于是我便换了个话题:“竹内连山就在这里。他最后一个据点。”
没人说话,用不着说。又能如何?杀呗。
我:“团长已经死啦。”
他们只是安静地听着这个事实,他们早知道了,不说也都知道。
我:“你们想死吗?”我这样做着我的战前动员:“现在这里每一间房子都是堡垒,他倒在这里又造了个南天门。你们想死吗?——我想。想死的就跟我来。死不去的就再打那打不完的仗。”
然后我冲进那个燃烧的焦炽的地狱,他们跟着。一辆支援我们的坦克隆隆发动,余治在炮塔上露着半截身子,指挥着车手向那些火力点倾泻炮弹。
我们奔蹿于巷道里。向任何穿着和我们不一样衣服的人射击,这里已经没有中国人了,全是日军。
我疯子一样地大叫着:“杀竹内连山!杀了竹内连山!”——这权且算是战斗口号吧,他们也一块嚷嚷。我现在像死啦死啦一样挂着枝毛瑟二十响,挥着冲锋枪,甚至连我东拼西凑的衣服也和他很象,我知道我像个小丑一样下意识地模仿他,可我现在最好不要这么想。
余治的坦克中弹着火了,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