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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个十七八岁的士兵,脸上的青春痘还没有褪去,大概一辈子也没有被人叫过“长官”,红着脸道:“有规定的,有规定的。”
我递给他一支烟,他拒绝了,顿了一顿,又道:“他们已经去检查了。”
我大吃一惊:“什么时候的事?”
“刚才,五点多的时候。”
再问,他自知失言,也不多说了。我尾随他出门,却见门外荷枪实弹立着一排士兵,倒像房间里关着什么妖怪一样,见我探出头来,全都紧张起来,连子弹都上了膛。我连忙笑着退了回去,心里却一阵发凉。
我自觉问心无愧,唯一可虑者,我和榊原秀夫是朋友,榊原秀夫又是COV总裁榊原慎太郎的儿子,如果军方要打击COV的话,此时说不得已经将榊原秀夫控制住,同时也来防备我了。
除非他们已经知道了瘟疫和COV的关系,否则也不会做这样的事。
另一个可能,军方知道了我是拥有强横力量的返祖者。这也并不奇怪——大汉国内军力主要分为首都派和沪州派两系,我所服役的沙虎保安公司便是首都派下辖的一支中型武装力量,而龙魂部队却是首都派最为强悍的军事支柱。能够知道沙虎的秘密,这也并非没有可能。
但是我从未干过什么对不起国家的事,龙魂又能拿我怎么样?
胡思乱想了一阵,也没个结果,一时间连空气都焦躁起来。打开电视,尽是些歌舞升平的画面,要不就是国家领导人的会议,全然没有一个台播出临州瘟疫的消息。
无聊地看了一会儿,那个勤务兵又转回来道:“方先生,你有客人。”
我激动起来:“是个女的么?”
他摇摇头,让开了位置。在他身后是一架电子轮椅,上面坐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穿着龙魂标准的浅灰色作战服,从肩章上的红杠来看,职位恐怕不低。
我盯着他的空荡荡的裤管和枯树皮一般的脸看了很久,才回想起是我在沙虎时候的另一位教官,王彪。
“老师!”
我不见他,已有八年,今日见了,分外觉得亲热。看来当时他留在军界发展,倒混得比在沙虎时更加出色,如今作了龙魂的高级将领。老师待我如同亲生儿子一般,必定不会害我。有他作保,那么说不定连榊原秀夫和COV的干系,都可以解释清楚的。
他扶着轮椅的滚圈蹭了两下,把轮椅驶到我面前。恍惚之间,我有些不知所措。老师好像一颗饱经沧桑的老树,短暂的时光根本无法在他面孔上留下痕迹,他和十年前一模一样。
看着他,我好像回到了十几年前,那时候父亲、展教官都活着,阿妈也没有病,天很蓝,从来不下雨,空气很干爽……
整个世界都很美好。
我几乎要哭了出来——即使在城里时,也从未这么激动。王老师是往昔生活的一个代表,现在他重新出现在我的面前,那段美好的时光却永远不会再回来。
直到死亡。
我立正了,对王老师敬了个礼,高声道:“长官!”
他坐在轮椅上还了个礼,目光放在我身上,像要把我每一寸都看过来,良久之后,眼眶里也有些湿润,连连点头道:“好,好,老方总算生了个好儿子。方平,我们有八年没见了吧?”
“是。”
“八年了……你母亲还好吧?”
我迟疑了一阵,终于还是说了实话:“阿妈很好,现在正托一个朋友,带到东瀛疗养。”
“那就好,那就好……”王老师沉默了一阵,“那时候沙虎解散,我为了留在军界,四处奔波,想办法,日子过得很苦,一时竟顾不上照顾你母亲,直到留在龙魂,稳定下来之后,这才想作些补偿,谁知老展已经把你母亲接走了。哎……本来以老展的本事和抱负,人又在壮年,前途比我广阔得多。可是他为了你母亲,真可说放弃了一切!”
我不知道这中间还有这许多曲折的:“展教官不是嫌军中党派林立,无法出头,这才离开的么?”
“党派林立那是有的,可是像老展那样的人,走到哪里都有人要。我们周火德司令求贤若渴,连我这样的瘫子都要,何况老展?那时候分明已经说好让老展进龙魂,薪金比在沙虎时高两个档次,可最后老展还是拒绝了。他和我说,他已经对不起老方一次,不能再对不起老方第二次……”
我脑中有些很古的东西被触动了,仿佛有个披着麻布的汉子,正拿长剑敲在青石上作歌,两行泪水终于抑止不住,滚落下来,灼痛了皮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