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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民图》的绘制者是谁?不是肩负社稷兴亡的中枢重臣,不是谏奏有责的谏官御史,而是一个位卑人微、无权谏奏的守门小吏。一个不怕贬逐,不怕入狱,不怕杀头的看门小吏啊……
“郑侠,你是大宋的良史董狐!你正直、磊落、直书无隐,你直谏无曲,不徇私情、不畏权势,你肆情奋笔,无所阿容。所以,你画出了别人不敢画的图,你喊出了别人不敢说的话,你的所作所为,羞杀了谏院的食禄者,愧杀了御史台的弄舌者,也鞭答着朕蒙在鼓中的昏庸,使朕愧疚、猛醒啊……”
一幅有形有色的画,无疑使赵顼受到前所未有的震惊,但同时七年治国生涯,使这个年轻的皇上敏感到,这未必不是提供了一个“改弦更张”的契机。由衷的感伤之中更坚定了其倒三“换马”的方略。
皇后却不解作为一个帝王的真正用心,她抚抱宽慰着:“官家痛自责己,臣妾的心快要碎了……”
皇帝赵顼重新展开郑侠上呈的奏表,神情愈现激奋:“这是上天又一次示警于朕!皇后你听:”陛下观臣之图,行臣之言,十日不雨,即乞斩臣宣德门外,以正欺君之罪。‘其言凿凿,其志磊磊,若非天意使然,谁敢挤着脑袋作赌!皇后,朕若再不通悟,只怕要道天诛了。谁能扭转天心?谁能为朕设谋画策,度过这场灾难……“
恰在此时,寝室门外传来宦侍尖啸而惶恐的跪奏声:“禀奏圣上,庆寿宫侍女进殿紧急传报:太皇太后病重卧床,思念圣上……”
这禀奏声似一阵霹雳落于御堂内室,赵顼猛然推开妻子,发疯似地号吼:“上天示警,这‘警示’终于直落到朕的头上了!安石误朕,朕招祸于皇室!司马光,朕的顾问大臣,朕的授课老师,你在哪里?你为什么不回应朕的呼唤啊……”他高声号吼着,猛地推开寝室的飞龙翔凤吉祥门,门外红莲宫烛通明闪亮,照映着跪伏在门前的宦侍。赵顼的头脑骤然清醒,已经夜深了。他有气无力地倚在门框上,吩咐宦侍:“备车!朕要去庆寿宫探视太皇太后。”
篇七 汴京 庆寿宫
皇室的纷争出现在太皇太后的病榻前 母子顶撞,兄弟反目 太皇太后把王安石的命运交给了“天命”裁决
太皇太后病重卧床的强烈震动,使皇帝赵顼心中翻滚的痛苦、焦虑、愤怒、歉疚强烈地相互撞击。在皇后为他匆忙地束发、整装、着履中,他仍在昏乱地想:马可换,但司马光肯不肯在这危难之时挺身而出,并拿得出一个万全的应变方策来?他心里默默地叨念着:韩维,你的洛阳之行,何其如此迟缓啊……
宦侍轻步走进内室,禀奏说:车辇已经备好。
赵顼一声吁叹,在几个宦侍、宫女的簇拥下,走出了福宁殿。
夜已近二更,微风吹拂,四周一片宁静,殿宇廊檐下闪亮的一排红纱宫灯和长廊里川流闪亮的灯火,更衬托着这夜色的苍茫。皇帝赵顼立于丹埠,仰望着夜空中的繁星,以手抚心,默默祈祷上苍:上天,朕已知过了,快起风吧,快生云吧,快落下一场复苏万物的雨霖吧……
皇帝赵顼正要与皇后登上车辇,忽然发现翰林学士承旨韩维出现在灯光闪亮的长廊里,提袍端带急匆匆地正向他走来。赵顼情不自禁地举步向前,迎接这位奔波劳累的臣子。
红纱宫灯照映着丹墀,风尘仆仆的韩维,拖着连日颠簸已显疲惫不支的身躯,跪拜在车辇旁,叩头触地,高声向皇帝、皇后请安。
望着灰尘被面、汗水湿衣、气喘吁吁的韩维,皇帝赵顼竭力稳定着怦怦跳动的心,却收拢不住滚到唇边的急切话语,他问道:“司马光何时进京?”
韩维抬起头来,张口而语塞。司马光写就的《论朝政阙失状》是“故谏”重奏,还是三年前那种不改不移的态度,皇帝不停止“新法”,他是不会返回朝廷的。可这该怎样向皇上诉说呢?
赵顼以为韩维因劳累而气噎:“卿莫急,从容道来,司马光何时可以到达京都?”
韩维情急,忘却了这是在丹墀下的黑夜,急忙取出司马光写的《论朝政阙失状》呈上:“禀奏圣上,司马光洒泪作书,诉其所思所想,呈圣上明察明断。”
赵顼急忙接过表状,夜色茫茫,看不得,急忙搀扶韩维,问道:“司马光应变之策要旨何在?卿可口述!”
韩维根本不知这几天内朝廷局势的急剧变化。既不知王安石的咆哮御堂,也不知《流民图》闯入大内,更不知太皇太后的“重病卧床”和皇帝心中已经产生的那个“罢逐王安石、起用司马光”的设想。他只想如实托出司马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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