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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以醇酒妇人为乐,而有的人则以读书笔耕为乐。我们面前的这位词人就是以吟诗填词为乐。吟诗作词自然是一种绞脑滴肝的苦差事,因为它是创作,是不能重复别人也不能重复自己的创造性的劳动,但正因为如此,它才其苦无穷,其乐也无穷。当诗人看到他经过产妇临盆似的痛苦而生出的宁馨儿──作品时,他的欣慰和愉悦是其他任何快乐都无法相比的。
我们的这位词人,面对一株寒梅,产生了咏赞它的感兴,他从“月淡风轻”的“黄昏”开始构思,推敲,写出了初稿,但他还觉得未达到“清澈”的意境;于是他又继续斟酌、修改、增删,润色,一直吟到深夜二三更即快到子夜之时方觉得差强人意;要真达到“十分清处”,那还不只在二三更就能罢休,还得再继续苦吟。创作的极境是无限的,只有具有那种“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认真顽强精神的作者,才能达到意足神定的至境!这里“也不啻”三字加得极好,它模糊了何时才能“吟到十分清处”的界限,不确定地指明至少得到“二三更”才能使这首咏梅诗的意境达到或接近“清”的水平。没有亲身有过丰富的创作体验和遍尝创作甘苦的人是绝不会写出这样有分量的句子来的。
下阕侧重表现词人彻夜创作苦吟的心情:诗人苦吟到四更五更,其时晚钟已阵阵敲响,然而天色尚未发亮;早晨的霜花已敷上四野,布满小路、小桥,而早行者尚未踏上他们的脚印。只有城头的号角在悲凉地吹,那在寂静中震颤的乐声似乎能诉说词人心底的哀伤,倾吐他平生的积郁……
常言道:不平则鸣。诗人苦吟,定然是为倾泻心中的块垒,作一种痛苦的释放和积郁的宣泄。诗人彻夜苦吟,尽管已达到“十分清处”,有创作的欢乐可以补偿,但释放、宣泄之后,新的痛苦和积郁又爬上他的心头,塞满他的灵魂,这时只有城头的画角声能与他的心弦共振,这声音正好像诉说他悲怆的平生。
诗人的心,总是痛苦寂寞的!(张厚余)
朝中措
客中感春
赵孟坚
抬头看尽百花春,春事只三分。不似莺莺燕燕,相将红杏芳园。名缰易绊,征尘难浣,极目销魂。明日清明到也,柳条插向谁门?
这是一首在飘泊行旅中有感于春天的词。春天,本来是一年中最美好的季节:风和日丽,光明温暖,杨柳吐绿,百花盛开。由于大自然的绚丽,人们的心情也应朝气蓬勃,开朗愉快。但是对背井离乡、抛别亲人的行旅者来说,由于心情的悒郁,春光也为之减色黯然。“担头看尽百花春,春事只三分”,说的就是春天行旅者的情怀:词人一路上看尽了盛开的各种各样的花,但十分的春光在自己的眼中和心里却只有二、三分,大部分的春光都被愁闷和烦忧所消解了,这种感受我们每个人几乎都体味过,但用这样朴素、浅近的语言将其准确地表达出来的,却似不多见。更突出的是“担头”二字,这不仅点出了抒情主人公身在旅途,而且体现出了行旅者的身分、境遇,他不是骑马游春的贵公子,更不是驱车、乘轿观光的显达者,而是一个肩挑一卷寒伧行李的穷书生,或者有一位小小的书僮替他挑着,那说明他也不过是家中略有薄产的秀才郎前往远离山中的京城求取功名。
下两句“不似莺莺燕燕,相将红杏芳园”,更进一步点明词人的境遇和行旅跋涉的艰辛。作者不从正面直说他的苦衷,而是借助一个意象群,从反面比喻自己在人生的路上的奔波:我不像那在明媚的春光中轻松欢快地飞翔的莺儿和燕子呀,它们相依相伴、互相追逐着在“红杏枝头春意闹”的芳园里无忧无虑地飞来飞去,饱享春天的幸福,而我却是一步步、一天天在漫长的旅途中餐风饮露、昼行夜宿呵……
有了这样含蓄的描写和充分的铺垫,下阕的抒发感怀就有了一个顺理成章的基础:“名缰易绊,征尘难浣”,这声感叹饱含着多少辛酸和苦涩!作者明知名缰利锁的噬人毁性,却又摆不脱它的羁绊和诱惑,他不假清高,自诩超脱,而是坦率承认自己无法不陷于功名利禄的缧绁之中。一个“易”字道尽了人人都难于逃脱功利的圈套和蛊惑,而“征尘难浣”又形象地、象征地写出人生行路难的无奈和必然。在这样的心境中,极目远望前路,自然更黯然销魂;忽记起明日又是清明,思乡念故之情便更加痛切。这痛切之情如何表现?词人用“清明插柳”的风俗构成一个意境:故乡明日插柳唯我不在,异乡明日插柳我该插向谁家。这与王维“遍插茱萸少一人”内蕴相似,却又迥然不同:王维是由异地想故乡──“遥知兄弟登高处,”而本词是由故乡想异地──“柳条插向谁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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