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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咱们古老的传统里,受了惊的孩子,是要被父母反复呼唤名字,来找回魂灵。
这一刻,我最遗憾自己嘴太笨,不会说四川话。若是小朋友听到乡音,一定倍感亲切。
当我走进病房,第一眼看到这些孩子们的时候,尽管我当过8年军医,是总计20年医龄的大夫;尽管我对即将到来的残酷,已经做了最大可能的思想准备;尽管我不停地对自己说,毕淑敏,你不可以哭,为了孩子们的福祉,你必须要保持镇定。他们需要从我们成年人身上看到力量,看到希望,所有的惊慌失措都不可饶恕……可我还是错愕得肝肠寸断!我只有拼命调动起全部的精神,维持最基本的平静。
有一瞬间,我觉得躺在病床上的不是真实的孩子,是一些白绸折叠起的布娃娃。因为只有在摔碎的布娃娃身上,我们才曾看到这样的断壁残垣。
可他们静静地凝视着我们,那轻轻的呼吸,证明着生命的顽强存在。
这是被苦难之咽凶残嚼碎的天使,又被仁爱之手拼缀起来的残缺的羽毛。
那黑若点漆的眸子,曾见识过最暗无天日的深渊;那宣纸般柔弱的身躯,曾背负过天崩地裂的塌陷;那已永远离去的肢体,曾忍受过锥心刺骨的碾磨;那跳动着的小小心脏,还要黏合多少次才能修复完好如初?
……
当我把录音玩偶拿给他们的时候,他们的眼睛闪过光芒。我托起他们的小手,让他们揿动机关,那手指细弱得像一截断筷。当他们听到从玩偶肚子里发出响亮声音时,他们的*微微地上翘了。当玩偶说出他们的名字时,孩子们无比惊奇地睁大了眼睛。当玩偶说出祝福的话语时,孩子们终于静静悄无声息地微笑了。
近在咫尺。这是我一生所看到的最为缓慢的笑容,无比脆弱,像一个帝企鹅的蛋在冰天雪地经过长久的孵化,终于探出小小的额头。然而这微笑又如此强韧,一经绽放,它就动人心魄地灿烂起来,携带着抵挡不住的芬芳。
我匆匆走出了病房,因为我再也控制不了滚滚而下的泪水。不是因为他们的悲惨,而是因为他们的坚强。
负责对孩子们进行心理治疗的协和医学院杨霞研究员说,孩子们正在不断地康复中。她讲道:其中一个小姑娘说,马上就要到六一儿童节了,我们少年儿童要……话说到这里,小姑娘突然改口了,说,我们残疾少年儿童要……
多么感人至深的改口啊!
从5月12日14时28分他们被埋入废墟,黑暗中的煎熬,**的断裂,目睹同学在眼前死去,饥寒交迫,截肢,感染,创伤,高烧,颠簸……这无尽的苦难,铺成了一条怎样尸横遍野血肉模糊的路啊!小姑娘却用没有腿脚的下肢走过来了,留下一串串透明的小小脚印。她完成了从震惊、恐惧、否认、愤怒、孤独、抑郁到“接受现实”的阶段,她走得多么快啊,像一缕旷野中的清风,其速度是我们成年人都追赶不上的。
她还会有很多反复,很多磨难,但是,她的微笑告诉我们,这一切都会一寸寸翻过去,直到新的篇章翩然展开。
我就要出发到四川去。到绵阳去。6月1日,在北川中学有一场演讲。先生说,绵阳是一座危城。余震。堰塞湖。如果发生溃堤,你是第一批还是第二批撤离呢?
我说,你不用担心。我想和你说的只有一句话,万一发生了什么事,比如我死了,不管死相多么惨,这可不是我的责任,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就算成了警匪电影中常说的那句“让你死得很难看”,我也是鞭长莫及无能为力了。我要告诉你的就是…请你坚信我在最后时分一定很安详,因为这是我愿意做的事。因为我已尽力。
………【第十三章 陌生人的叮嘱】………
出国的日期逼近了,在即将登机前往日本的头天中午,我却接到从北京传过来的信息说,此地的有关机构,将我的入境签证错签至一个多月之后!心头鼓胀着冲日本人发飙的怒火,我对的士司机说出目的地的时候,觉得自己口中吐出的火气,足以令空气熊熊燃烧。
司机是个50岁上下的多话的汉子,他不合时宜地问道:“你是要赶去花园酒店吃大餐吗?”我没好气地反问:“都两点多了,还有大餐吃吗?”“啊,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去日本领事馆!”我没做声,此时我没有聊天的**。
司机却不理会我的沉默,自顾自地说了起来:“一些去日本的客人坐我的车时说,他们在日本的宾馆里,用别人一时发现不了的行为,发泄对‘二战’时日本人带给我们伤害的仇恨。”我仍不搭腔,国人的民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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