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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混蛋。方才天上掉大雁时人们是
从四处往中问聚拢,现在闹牛人们是在牛前向前奔跑,向两边躲闪,挤压成团,
挤到墙壁上,成了薄饼,挤到卖肉的架子上,与珍贵的猪肉一起卧倒,嘴啃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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肉。牛角钻到一个人的肋骨问,牛蹄子踩死了一只小猪。卖肉的人,公社屠宰组
那位如皇亲国戚一般蛮横的朱九戒,抡起劈肉的刀,对准牛头猛劈下去,当啷一
声巨响,刀刃正中牛角,刀被震飞,半截牛角落在地上。红旗借着这机会,从牛
头上滑落。这一下似乎把牛砍愣了,它停住脚步,大声喘息,肚腹剧烈起伏,口
吐白沫,两眼沁血,断角处涌出透明汁液,汁液里有缕缕血丝,此汁液是牛中精
华,名为“牛角精”,据说具有强大的壮阳功能,胜过海南岛的椰子树芯十倍。
红卫兵揭露旧省委的当权派中的一个极腐败分子,双鬓斑白时讨了一个二十岁的
少妻,阳不举,从民间打听到偏方,便是这牛角精。手下的狗腿子们,强行要各
县及省属农场进贡未去势的未交配过的健壮青年公牛,运进一个秘密场所,割角
抽精,敲骨咂髓,供这高官食用,果然白发转乌,皱纹平复,荫茎与日俱增,直
如一挺歪把子机关枪,横草千女如卷席。
该说说我爹了,我爹伤未愈,视物本来就一片红模糊,突遭此变故,一时竞
不知天南地北身在何处,只能先是趔趄奔跑,后来干脆团身抱头,如同绣球,在
牛下翻滚。好在他穿着棉衣,耐得磕碰,没受什么大伤害。牛角被砍,牛停脚立
住,我爹借机站起来,迅速将腰间麻绳子解开,脱离了与牛的牵连。但我爹随即
就看到地上的半根牛角和牛头上的惨状,大叫一声,几乎昏晕过去。因为我爹已
经说过,此牛是他唯一的亲人。亲人受此伤害,他心中如何不急,如何不痛,如
何不气?他看到了杀猪人朱九戒:那张红光油光光光光的肥脸,全中国人民肚子
里缺油水的年代里,只有这些当官的和杀猪的吃得如此油光满面,如此趾高气扬,
如此洋洋得意,如此享受着幸福的生活,我爹单干,本来从不关心人民公社里的
事,但这个人民公社的杀猪人,竟然一刀劈断我家的牛角,我爹大叫一声:我的
牛啊——昏晕过去。我知道,我爹如果不是及时地昏晕过去,他要做的第一件事
就是捡起那把沉重的厚背砍刀,奋力向杀猪人那颗胖大的头颅劈去,接下来的后
果将不堪设想。我爹晕得好。我爹虽然晕了,但牛苏醒了。牛角被砍断,其痛疼
可以想象。牛哞吼一声,低着头,猛力往前,朝着那胖大的屠户冲去。在那一瞬
间,吸引了我目光的,是牛肚皮上的脐口,那里有一束长约二十厘米的毛儿,宛
如一枝狼毫巨笔,摇摆抖动,起承转合,仿佛在书写着梅花篆字。当我的目光离
开这支神笔时,我看到,牛歪着头,把那只未被斩断的铁角,斜着刺人了朱九戒
肥大的肚子。牛头不停地拱动着,牛角没到根部,然后它猛一甩头,如一座肉山
委地,朱九戒肚子上那个窟窿里,咕嘟咕嘟地涌出了一团团米黄|色的脂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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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众人逃散后,我的爹苏醒过来。我爹苏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捡起那柄大
砍刀,护卫着独角牛,不言语,但那决绝的姿态,鲜明地向围拢上来的红卫兵们
表示:誓与牛共存亡。红卫兵看着朱九戒那满肚子脂肪,回忆起这人倚仗着权势
横行霸道的恶劣行径,心中其实都高兴得不行。
于是,我爹得以牵着牛,提着刀,如同一条劫了法场的好汉,一步步走回家。
此时,灿烂的阳光跑了,灰色的云团来了,一片片雪花,在小北风里飞舞着,降
落到高密东北乡的大地上。
第十八章巧手整衣互助示爱大雪封村金龙称王
在那个三日一场小雪、五日一场大雪的漫长冬季里,我们西门屯通往公社与
县城的电话线被大雪压断,那时县里的有线广播使用的是电话线路,电话不通,
广播也就成了哑巴。道路被雪封住,报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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