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袄里揪出一团棉絮擦着你的眼泪。我特别担心你的眼睛会瞎掉,但正如俗谚所说
:“打不瘸的狗腿,戳不瞎的牛眼”,你的眼睛没瞎。
接下来的一个月内,我们重复着差不多同样的程序:西门金龙劝我趁着爹没
回家牵牛人社。我不同意,他就打我。他一打我,我的牛就去顶胡宾。胡宾一着
急,就往我哥身后躲。我哥与牛一对面,便形成僵持局面,几分钟后,大家便各
自往后退缩,于是一日无事。这事刚开始时你死我活,到后来变成游戏。让我感
到扬眉吐气的是,胡宾对我的牛畏之如虎,他那张刻薄歹毒的嘴,再也不敢那样
张狂。我的牛只要听到他哕嗦,便低头长哞,眼睛充血,做奋蹄追击状。胡宾吓
得只有躲到我哥身后的份儿。我这重山哥哥西门金龙,再也没有打过我的牛,他
也许感觉到了什么?你们毕竟是亲生父子,心中应有灵犀吧?他对我的打也变成
了礼仪性的,因为从那场打斗之后,我的腰里就多了一柄刺刀,我的头上就多了
一顶钢盔,这两样宝贝,是大炼钢铁那年,我从废铁堆里偷来的,一直藏在牛棚
里,现在派上了用场。
第十六章妙龄女思春芳心动西门牛耕田显威风
西门牛啊,1966年春耕时节是我们的幸福岁月。那时候,爹从省城请回的
“护身符”还发挥着作用。那时候你已经长成了一头大牛,我家那个矮小狭窄的
牛棚已经委屈了你的身体。那时候生产大队里那几头小公牛已经被阉。那时候尽
管有许多人提醒我爹给你扎上镊鼻以便于使役,但我爹置之不理。我同意爹的决
定,我也坚信我们之间的关系早已超越了农民与役畜的关系,我们不仅仅是心心
相印的朋友,我们还是携手并肩、同心协力、坚持单干、反抗集体化的战友。
我与爹那三亩二分地,被人民公社的土地包围着。这里临近运粮河,土质为
河潮二性土,土层深厚,土质肥沃,便于耕作。有这样三亩二分好地,有这样一
头健壮的公牛,儿子,咱爷儿俩就放开肚皮吃吧,爹说。爹从省城回来后,添了
一个失眠的症候,经常是我睡醒一大觉后,还看到爹和衣坐在炕上,脊梁靠着墙
壁,吧嗒吧嗒地吸烟。浓重的烟油子味儿,熏得我有些恶心。我问:“爹,您怎
么还不睡?”
“这就睡,”爹说,“你好好睡吧,我去给牛加点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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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起来撒尿——你应该知道我有尿炕的毛病,你做驴、做牛时肯定都看到过
院子里晾晒着我尿湿的被褥。吴秋香只要一看到我娘把褥子抱出来晾晒,就大声
咋呼着叫她的女儿:互助呀,合作呀,快出来看哪,西屋里解放又在褥子上画世
界地图啦。于是那两个黄毛丫头就跑到褥子前,用木棍指点着褥子上的尿痕:这
是亚洲,这是非洲,这是拉丁美洲,这是大西洋,这是印度洋……巨大的耻辱使
我恨不得钻人地中永不出来,也使我恨不得一把火把那褥子烧掉。如果这情景被
洪泰岳看见,他就会对我说:解放爷们,你这褥子,可以蒙在头上去端鬼子的炮
楼,子弹打不透,炸弹皮子崩上也要拐弯!——往日的耻辱不可再提,幸运的是,
自从跟着爹闹了单干之后,尿炕的毛病竟然不治自愈,这也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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