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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也告罄,集体饲养的那二十四头牛、四头驴、
两匹马,也被赶到那里野放。放牧的人,一个是饲养员胡宾,一个是西门金龙。
此时,我的重山姐姐西门宝凤,已被派到县卫生局办的接生培训班学习接生技术,
她将成为村子里第一个有文化的接生员。我的哥哥姐姐,一入社就受到了重用。
你也许要问,宝凤去学习接生,可以说是受到了重用,但金龙被派放牛,怎能算
重用?放牛当然算不上重用,但金龙除了放牛,还兼任了记工员的工作。每天晚
上,在大队的记工房里,他在油灯下,一笔不苟地把每个社员白天的劳动情况登
录在册,手握笔杆子,不是重用是什么?哥哥姐姐受重用,母亲的脸上喜色盈盈。
她看到我一人牵着牛出走,就发出长长的叹息。毕竟,我也是她亲生的儿子。
好,不说废话,说胡宾。胡宾个头矮小,撇着外县口音,每一句话结尾处,
都夸张地往上扬起来。他原是公社邮电所所长,因与一现役军人的未婚妻通奸被
罚劳役,刑满释放后到西门屯落户。他的妻子白莲,原是邮电所设在村子里的一
个电话接转台的接线员。白莲粉团大脸,唇红齿白,嗓音清脆,与诸多公社干部
关系亲密。她家窗外,竖着一根杉木杆子,杆上有十八条电线,从窗户钻进她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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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类似于梳妆台的玩意儿,与那些电线相连。我上小学时,在教室里就能听到
她拖着长腔,像唱歌一样地喊着:喂,要哪里?要郑公屯,请稍等——郑公屯来
了——我们一班无聊的孩子,经常趴在她家窗前,从窗纸的破洞往里张望,看到
她头戴着耳机,一手揽着孩子喂奶,一手把那些弹性很好的销子,插入那机器上
的洞眼或者从那些洞眼里拔出。这情形神秘而奇妙,我们天天看,看不厌。村里
的干部把我们轰走,我们又会聚拢来。我们在这里不但看到了白莲工作的状况,
我们还看到了许多小孩子不宜看到的情景。我们看到公社的驻村干部,与白莲打
情骂俏、动手动脚;我们看到白莲用唱歌一样的高调怒骂胡宾。我们也知道白莲
的几个孩子,为什么一个一模样。后来白莲家的窗户镶上了玻璃,里边拉上帘子,
我们看不到了,就在外边听里边的动静。又后来他们在窗户外边埋上了电线,通
上了电流,莫言那小子被电线吸在窗台上,吱吱叫唤,尿了一裤裆,我用手去拉
他,把我也吸上了。我也吱吱叫,但我没尿裤子。吃了这次亏后,我们再也不敢
去听动静了。
胡宾戴着一顶护耳栽绒帽,戴着一副矿工们使用的风镜,内穿破旧制服,外
披一件油腻腻的军大衣,大衣口袋里装着一只怀表,一本电码表。让他放牛,真
是委屈了他。但谁让他鸡芭不老实呢?他让我哥哥去把跑散的牛拢到一起,他坐
在向阳的河堤边,翻着电码表,口中念念有词,念着念着,眼中便流出泪水,然
后便呜呜地哭,然后便大声吼叫:“屈死我了啊!屈死我了!就那么一会儿,连
三分钟都不到,就把前程断送了啊!”
大队里的牛都摘了缰绳,散漫在河滩上,虽然一个个瘦得脊梁如刀,满身死
毛,但初获自由,眼睛放光,看样子心情愉快。为了防止你与它们合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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