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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七根手指不住地抚摸着,仿佛怀抱着幼时的亲儿,眼泪扑簌簌掉落在碑上纸灰上。
狗剩扑通跪倒,放声大哭起来:爹爹死去这么些日子,他还从来没机会这样尽情地哭泣过。
郑九神情肃穆,眼里却没有一滴眼泪,只无声地跪在那里,一张一张地烧着纸钱。
“叔,老人们都合计着,明儿个文庙成贤街祭鲁班爷,请您……”
“不啦,”老人笼着袖子,神情说不出的寂寥:“这几日我想自个儿静静心,琢磨点事儿,你们别来吵吵。”
几日,又是几日。
老少爷们小鸟衔泥般的一番辛苦之后,文庙和成贤街总算恢复了,尽管远谈不上什么原样了。
当年的高才子,如今的高大人骑着高头大马,从东来的官道上前呼后拥地进了城,第一件事是进衙,第二件事是祭孔,第三件事就是对围拢上来的乡绅耆老们大呼小叫着:
“老李师父呢?”
其实不单高大人,乡绅耆老们也难得一致地这样想着:文庙落梁,成贤街开街,别人可以不到,老李裁缝却实在是决计少不得的人物。
“九哥,你说,师父他老人家肯去么?”
从城里往老李所住村子的路上,狗剩这样问着郑九。
“嗯,难说,其实李叔不太喜欢热闹的,可这次,大家这样高兴……不说这个了,对了,狗剩,你今后打算怎么办?”
狗剩拍了拍胸口:
“当然是当兵吃粮啦,这也是我爹当年的意思,不过,我舍不得师父……九哥,你呢,听说都尉大人想提拔你当别部司马呢。”
郑九笑着摇摇头:
“我不干,我还是回家种田打铁来得自在,郑家铁锤,总不能在我这儿断了根罢,再说,跟造刀剑弓弩比起来,我还是喜欢给大伙儿打打镰刀剪子,给犁头加加铁,给耙子点点钢。”他抬头看了看高高的日头,和不远处老李裁缝破土屋的屋顶,催促道:“别罗嗦了,快些罢,城里大伙儿还等着呢。”
老李裁缝的土屋掩着新打的门窗,屋里没点灯,黑黝黝地看不真切。
“你李叔早上喝了我半碗粥,门也没处,方才问他吃不吃晌午,没人搭腔呢。”
二婶望见儿子,隔着自家窗户说道。
“叔!师父!”
郑九和狗剩叫了半晌,不见应声,对视了一眼,一齐推门闯进去。
老人盘腿坐在土炕上,身体早已冰冷僵硬,脸上却浮着轻松的笑意。**的七根手指上,一身崭新的宽袍大袖,在门口透进的微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师父!”
狗剩扑到老人身上,嚎啕大哭起来。
二婶和郑九哽咽着拉开狗剩,抖开那件新衣,小心翼翼地帮老人穿戴起来。
老人出殡就在成贤街开街的那一天,驮棺材的大车,从成贤街的西头一直走到东头,沿途老少爷们洒下的纸钱,仿佛十冬腊月,边城漫天的白雪。
高大人也参加了老人的葬礼,或者说文庙的落成礼——反正怎么说都行——,就着几行眼泪,在文庙穿堂的西壁上又挥洒了一大片墨汁。
老少爷们可不管这些,他们只管哭,哭罢了只管捋起羊皮窄袖,或宽袍大袖,去抢豆腐饭(或者上梁饭,反正怎么说都行)里不太多的几根羊骨头。
逝者如斯,不知多少年过去了。
文庙拆了盖,改了拆,再拆再盖,到现在还好端端地矗在那儿,只是门口多了一个票亭子,门外添了好些地摊子。可高大人当年留在穿堂西壁上的绝妙好词,却不知在哪一次的兵焚中,和那堵不知第几代西壁一起化作了一堆灰烬。
其实别说那文章,就是高大人,甚至老李裁缝、小李保正他们的名字,也早已被健忘的后辈们,抛在了不知那个朝代的故纸堆里了。
如今的边城虽比不得大都市繁华,城里好歹也有了几座七高八矮的高楼,街上也多少能看见几辆半新不旧的轿车的,老少爷们,不论穷富,也都不再穿什么宽袍大袖,或者羊皮窄袖了。
惟有一年一度、这几年渐渐变作四度五度的什么旅游节上,才会有人吆喝着一群穿着古怪衣衫的男女,吹打着辨不出调门的曲子,跑到这成贤街上,文庙院里,去舞一些不知是给庙里的孔圣看,还是给街上稀稀拉拉的外乡客看的什么传统乐舞。老李裁缝若睁开眼,怕也辨不出这些花花绿绿的衣裳,到底是胡服汉服,还是别的什么服罢?
不过在离城不远的乡下,老李裁缝当年做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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