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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几个汉子,打十几个胡儿的埋伏,结果怎么着,嘿,胡儿才死了两个,他们倒好,连死带捉,差不多全完了,唉!”
喝粥汉子把粥碗重重顿在桌上,脸色铁青,说不出一句话来,刘四却好奇道:
“十三叔,你听差了罢?别人不敢说,这郑三郑九哥儿俩可是祖传的好武艺,等闲几十条大汉近不得身,哪能窝囊成这样?”
十三叔眼珠瞪得溜圆:
“嘿,爷们,咋说话呢?你十三叔啥时候听差过?这郑三郑九哥儿俩好武艺不假,可昨夜上他们和胡骑厮打,哥儿俩的袍袖衣摆,都给酸枣枝挂住了,一下子扯不开,结果你们猜怎么着?唉,这郑三两条腿硬生生给兔崽子们砍断了,惨啊!”
一直沉默不语的一个中年人抬起头来:“不错,听给胡儿们烧火的老曹头讲,这郑三是任他们怎么折磨,一句软话没吐,直到砍头,就没停过骂,有种,有种啊!”
十三叔一卜愣脑袋,叹口气:
“有种管什么?骂能把兔崽子们骂死骂走?他们没了头的尸首还扔在城墙根喂狗呢,自己的命都保不了,还,唉!”
大家都不作声了,粥铺里,只听见稀里呼噜的喝粥声。
“别说了,唉,等过了晌午,大家合计一下,把弟兄们的尸首抬回去罢,没钱置办棺材,入土为安,也算是乡里乡亲一场,”不知过了多久,刘四才一脸黯然地说道。
他无意中瞥一眼街上:“哎,裁缝李叔,不进来喝碗粥暖和暖和?”
老李裁缝笼着破袍袖,佝偻着身子缓缓走过,仿佛浑没听见他的招呼声。
“刘四,拉倒罢,这郑三死就死在那袍袖上,他老李还喝得下粥去?”一个客人道。
中年人脸色一板:
“这叫什么话,李师父又不是成心的,胡儿来这些年,你我大家还能有身袍褂挡寒遮羞,不至于穿兔崽子们的烂羊皮,还不全亏了人家?你亏心不亏心啊!”
那客人脸一红,低头喝粥,不再言语了。
“唉,李叔也可怜,他和铁锤郑叔是金兰八拜,过命的交情,郑三兄弟,就跟自己亲侄儿一般看待,现在他老人家心里,还不定咋难受呢。”刘四望着渐渐消逝在晨风里,老李裁缝那佝偻颤抖的背影,又叹了口气。
他回过头,又看了一眼城楼方向:那高高悬起的人头,断颈下的血早已凝固,一双双无神的眼睛,却依然愤怒地圆睁着。
“对了,郑九咋样了?”
“听说他挣断袍袖,和身滚下断崖,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怕也……”
刘四眼睛鼻子一酸,后面的话,便再没能听得真切。
东城墙根下的荒地里,乌鸦在寒风里咻咻叫着,往来盘旋着;几只野狗,正嘶咬着雪地里,几具冻得僵硬的无头尸体。
“滚!滚!你们这些该死的狗崽子!”
老李裁缝深一脚浅一脚地奔过来,颤巍巍挥舞着破袍袖,轰赶着野狗。
野狗们想来也饿得久了,吠叫着,盘桓着,死活不肯离去,给轰得急了,竟三口两口,咬住了老头儿的袍袖衣摆。
“滚!”
老李裁缝怒吼着,不住地踢打驱赶着。
“去,去,”小李保正从远处跑来,手里拎了根木棍,不停地挥舞着。
野狗们终于悻悻地、一步三回头地跑远了,嘴里叼着从老李裁缝宽袍大袖上撕扯下的布片衣角。
“爹,您咋自个儿来了?这么多弟兄的尸首,还是让我和乡亲们……”小李丢下木棍,急忙跑到爹爹身边,脱下自己的敝衣,披在老人身上。
老李裁缝举着没了大半个袍袖的嶙峋老臂,失神地望着雪地里那些无头僵硬的尸身,浑不觉寒风刺骨,足冻钻心。
这些孩子们中的好几个,身上的每一针每一线,都是他老李亲手缝的。他们中的许多人,都曾替他挑过水,劈过柴禾,亲亲热热地叫过“李叔”。
郑三魁硕的躯体横陈在他们当中,肩上背上,那几个崭新的补丁,不正是他前天刚刚补上的?那把兄弟俩亲手磨亮的剪刀,此刻正揣在自己怀里,冰冷冰冷的,仿佛郑三裸露在寒风里,那条僵硬的胳膊。
他苍老的脸上每一条皱纹都在颤抖,混浊的老眼里,泪水不住地涌出。
又下雪了,纷纷扬扬地,仿佛总没个尽头。
村外田垄边,多了个巨大的坟堆,没有墓碑,也没有别的什么记号,只有一抔黄土,一地纸钱。
“爹,家去吧,这见天就擦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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