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部分(第3/4 页)
在她心里不由形成了一座不可磨灭的丰碑。印象中父亲总是温暖的,安全的,他的面容永远都停留在了那一天。可是一年前,当她从马车上下来,触到明水土地的那一刻,近在咫尺的父亲,明显老了,和那个心里父亲的影子判若两人。李清照在一念之间失望,又在一念之间清醒。生活就是这样,沧海桑田,但,总有一轮明月在心里照耀着自己,哪怕在最凄苦的日子里,最寂寞的黑夜中,父亲的一点点爱护也会让她备感温暖和安全。也许,她不该只身前来汴京,尤其在傍晚即将入夜的时候。
这株梅树正是初来汴京时,在父亲李格非的指导下,她亲手栽种的。一年了,她没有想到,这棵江梅在无人精心照顾的情况下,竟然能够开放得如酥一般柔润嫩腻,远观,红似骄阳,在被晚霞映红的鱼鳞白肚云的映衬下,格外顽强。院落已空,杂草丛生,四处都是未经修剪的老树枝,像监视着入侵者一样守卫着有竹堂,这个地方的一草一木自从李格非走后便不再抱有希望。但,无论风雨变换,冰雪欺压,这棵江梅都顽强地在这个曾经于宦海中漂泊沉浮的有竹堂等她。当她如幻想般在忐忑中与它相遇的那一刻,内心深处的激动像熔岩一样滚热,她才明白,原来它一直在等待那个梦里眨着纯净如水眸子的少女。
但她知道,回不去了。她已不再清纯,不再娇嫩。离开赵明诚一年的日子里,她无时无刻不在思念他,然而脑海里,却只不断重复着一个场景,那个一生只有一次,即使在离世前的一刻也不会忘记的回眸。和煦的阳光洒在那张笑容绽放的脸上,舒缓地放映着陌生的,亲切的,熟悉的,温柔的,伴着郁郁的香气,现在,全然幻化在眼前花瓣上的一片艳红。玲珑骰子安红豆。
原来,她一直在梦里与他遇见。
“他真的还好吗?为什么不去见他?”红酥眨着细长的睫毛,疑惑地看着清照。
人生的伤感莫过于离别,离别时,像是有人在身体某个位置划下一道伤口,在像眉梢一般绵延悠长的时间消磨下,渐渐凝成一道永不褪色的疤痕,每当看见它,心里就像波澜起伏的海面,久久不能平息。
去年的那天,她在朱门前望见他远去的背影,从此,便没有再见面,那些尘封的书信带不来丈夫的慰藉,只能在梦里释放所有的思念。
黄昏,是一天中最孤独的时刻,即将告别太阳的照耀开始进入茫茫黑夜,却又是一天中最永恒的时刻,在最后一缕阳光还未消逝前,在天边的鱼肚白上映出最绚烂的一笔,如同最后一片花瓣落下之时,全力释放的芳香,在脑海里烙下深深的印迹。
闷损阑干愁不倚,是心中突然泛起的一句声波,击响悬在空中的吊钟,是落井下石的恨意,是炙手可热心可寒的悲凉,是赵明诚无法守护的爱情,都在这一记沉闷钟磬声中扩散开来。夜,悄悄来了,孤独中,还有江梅陪伴,花谢了还会再开,韶华逝去便不再。明朝云起云落,已不是一个女子能够猜想的了。不如这次,真的像命运屈服一回?小酌一杯,钻进美丽的梦中,乘着醉的翅膀再回到未嫁的年代,那个如梦初醒的早晨,再当一回含苞待放的花蕾,再看一次她脑海中永不衰老的眼眸。
【12】茶爱
这辈子,你注定落进我的心底,在我滚烫的爱里舒展,获得清香的宽慰,留给我哀苦的愁眠。
春到长门春草青,江梅些子破,未开匀。
碧云笼碾玉成尘,留晓梦,惊破一瓯春。
花影压重门,疏帘铺淡月,好黄昏。
二年三度负东君,归来也,著意过今春。
——李清照《小重山》
如花美眷,似水流年。那一天,她驱赶着快马,带着从京城来的信笺,行走在通往汴梁的崎岖山道上。那一天,她感谢上苍有眼,终于能够重返赵明诚身边。
然而,她万万没有料到,自诩聪明贤惠、温婉柔美、目无尘下的自己日后竟成了丈夫身边多余的角色。两年前,还举手长牢牢,不忍遽别,朱门相送,涕泪连连。仅仅两年的工夫,他为何判若两人,虽近在咫尺,却若遥在天边。这还是自己的丈夫吗?两年不见,自己心里已是烈火焚烧,为何他却面无怜惜,怎么会落入这般境地?究竟发生了什么?她想不到,也不敢去猜。
分别的两年成了她与他爱情的真空岁月,各自飘零,没有介质。以往一见面,心里竟感异常轻松,之前的惶惑、兴奋、恐惧、激动全都在那一刻消失殆尽。一切的一切都不必再解释,她明白了,他已经不再爱她。那一刻,她无法再想更多为什么,只是,知道了这个结果,便不必再期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