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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侯爷遇见一个说法语的西班牙押队,听了他的北方土话,便把他当作一家人,当晚被那无赖谋害在战场上,东西也被他偷走了。有偷就有贼。有句可鄙的口语“靠敌人吃饭”说明了这种麻疯病的由来,只有严厉的军纪才能医治。有些人是徒有其名的,我们不能一 一知道为什么某某将军,甚至某某大将军的名气会那样大。蒂雷纳②受到①切里索尔(Cerisolles),村名,在意大利,一五四四年,法军在此击败西班牙军。
②蒂雷纳(Turennne),十七世纪法国元帅。
他的士兵的爱戴,正因为他纵容劫掠,纵恶竟成了仁爱的一个组成部分,蒂雷纳仁爱到听凭部下焚毁屠杀巴拉蒂纳①。军队后面窃贼的多寡,全靠将领的严弛为准则。奥什②和马尔索③绝对没有押队,威灵顿有而不多——我们乐于为他说句公道话。可是六月十八到十九的那天晚上有人盗尸。威灵顿是严明的,军中有当场拿获格杀勿论的命令,但是盗犯猖獗如故。正当战场这边枪决盗犯时,战场那边却照样进行盗窃。
惨谈的月光照着那片原野。夜半前后,有个人在奥安凹路一带徘徊,更准确的说,在那一带匍匐。从他的外貌看去,他正是我们刚才描写过的那种人,既不是法国人,也不是英国人,既不是农民,也不是士兵,三分象人,七分象鬼,他闻尸味而垂涎,以偷盗为胜利,现在前来搜刮滑铁卢来了。他穿一件头斗篷式布衫,鬼鬼祟祟,却浑身都是胆,他往前走,又朝后看。那是个什么人?他的来历,黑夜也许要比白昼知道得更清楚些。他没有提囊,但在布衫下面显然有些大口袋。他不时停下,四面张望,害怕有人注意他,他突然弯下腰,翻动地上一些不出声气,动也不动的东西,随即又站起来,偷偷地走了。他那种滑动,那种神气,那种敏捷而神秘的动作,就象黄昏时在荒丘间出没的那种野鬼,也就是诺曼底古代传奇中所说的那种赶路鬼。夜行陂泽间的某些枭禽是会有那种形象的。
假使有人留意,望穿那片迷雾,便会看到在他眼前不远,在尼维尔路转向从圣约翰山去布兰拉勒的那条路旁的一栋破屋后,正停着,可以这么说,正躲放着一辆小杂货车,车篷是柳条编的,涂了柏油,驾着一 匹驽马,它饿得戴着勒口吃荨麻,车子里有个女人坐在一些箱匣包袱上面。也许那辆车和那忽来忽往的人有些关系。夜色明静。天空纤尘不染。血染沙场并不影响月色的皎洁,正所谓昊天不吊。原野间,有些树枝已被炮弹折断,却不曾落地,仍旧连皮挂在树上,在夜风中微微晃荡。一 阵弱如鼻息的气流拂着野草。野草瑟缩,有如灵魂归去。
英军营幕前,夜巡军士来往逡巡的声音从远处传来,隐约可辨。
乌古蒙和圣拉埃,一在西,一在东,都还在燃烧,在那两蓬烈火之间,远处的高坡上,英军营帐中的灯火连成一个大半圆形,好象一串解下了的红宝石项圈,两端各缀了一块彩色水晶。
我们已经谈过奥安凹路的惨祸。那么多忠勇的人竟会死得那么惨,想来真令人心惊。假使世间有桩可怕的事,比做梦还更现实的事,那一定是:活着,看见太阳,身强力壮,健康而温暖,能够开怀大笑,奔向自己前面的光荣,辉煌灿烂的光荣,觉得自己胸中有呼吸着的肺,跳动着的心,明辨是非的意志,能够谈论,思想,希望,恋爱,有母亲,有爱妻,有儿女,有光明,可是陡然一下,在一声号叫中落在坑里,跌着,滚着,压着,被压着,看见麦穗、花、叶和枝,却抓不住,觉得自己的刀已经失去作用,下面是人,上面是马,徒劳挣扎,眼前一片黑,觉得自己是在马蹄①巴拉蒂纳(Palatinat),即今西德的法尔茨(Pfalz)。
②奥什(Hocehe),法国革命时期的将军。
③马尔索(Marceau),法国革命时期的将军。
的蹴踏之下,骨头折断了,眼珠突出了,疯狂地咬着马蹄铁,气塞了,号着,奋力辗转,被压在那下面,心里在想:“刚才我还是一个活人!”在那场疮痍满目的灾难的爆发之处,现在连一点声息也没有了。那条凹路的两壁间已填满了马和骑士,层层叠叠,颠倒纵横,错杂得骇人心魂。两旁已没有斜壁了。死人死马把那条路填得和旷野一样高,和路边一般平,正象一升量得满满的粟米。上层是一堆尸体,底下是一条血河,那条路在一八一五年六月十八日夜间的情形便是如此。血一直流到尼维尔路,并在砍来拦阻道路的那堆树木前面积成一个大血泊,直到现在,那地方还受人凭吊。我们记得,铁骑军遇险的地方是在对面,近热纳普路那一带。尸层的厚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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