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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息,他才终于一鼓作气撞开门冲了进去。
门内的光景令他有如被钉在门口似的,半步都动弹不得。他抓着手里的杠铃,目瞪口呆。王墨本是只达肩膀的头发已长至腰间,头上生出一对凛凛生风的牛角,他转过头来,红眸猩红,散发着邪恶的光芒,身形虽依旧纤细,却陡然生出一股凛然不可欺的上位者气势来。
“阿墨……”季远言不知所措地叫了一声。
王墨红眸甚至连波动都没有,他只是淡漠地看了季远言一眼,面前兀然浮现出一个巨大的魔法阵,那魔法阵不断旋转,最终从阵眼中央裂开个碗大的口子来,黑雾弥漫。
季远言瞪大了眼睛,下意识地上前几步想去拉王墨的手,眼前一花,忽然有个东西朝他飞了过来。季远言定睛一看,认出那是个襁褓,下意识地接在手里。就这一瞬间的功夫,碗大的口子已裂至一人身高,而眼前的王墨已经全身没入那黑雾。
季远言目眦欲裂,一箭步上前去,赶在最后一刻,手腕插/进了那正在合拢的黑雾中,猛然握住了王墨的手腕。
“不要走——我错了,一切都是我的错,不要离开我……我爱你。”他言辞凌乱地反复重复着,连他自己都未曾发觉他的眼神有多么惶恐惧怕。
王墨眸色未动,依旧淡漠,仿佛隔了一层冰似的,眼见着黑雾就要融进季远言的手腕,季远言下定决心也要走进那黑雾时,王墨忽然挑唇露出个讥讽的笑来,执拗而冷淡地撸下了季远言紧握着他手腕的手,他将季远言的手指一根根强硬地掰开,就这么别过了头,黑雾猛然合拢,那魔法阵就这样带着消失在了空气中。
只余下季远言一人抱着襁褓呆呆地伸着手站在原地。不知时间过了多久,他忽然双膝一软,猛地跪倒在了地上。
王墨走了之后,季远言将自己关在家里整整一周,若不是有仆人的照顾,只怕那婴儿早就死了。在这一周中,他忽然福至心灵似的,脑海里那些零散的记忆碎片忽然徐徐拼凑成了一幅图。
……原来如此啊。
难怪我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就生出了无法摈弃的执念和渴望。难怪看着你的背影,竟觉得如此熟悉,好像曾一直站在身后的位置仰望着高高在上的你似的。难怪我会这么爱着你,连自己都愿意舍弃地爱着你。
只因我前世便已将心和身体都献给你,魔王陛下。
季远言前世便是魔王陛下手下最得力的助手安德烈将军。那时,他沉默地站在陛□后一步的位置,一直习惯地看着陛下,即便是为陛下而死都心甘情愿。只有一点,即便是他死的时候也未曾说出口。
我爱你。
我爱着你啊。
他全身的每一寸肌肤都在大声呐喊着,当着魔王陛下的面,他却连一个词都说不出来。他每一刻的呼吸都在因为他近在咫尺而颤抖,魔王陛下却浑然不觉。安德烈觉得苦涩。
你压根不知道,我一直以来有如仰望星辰地仰望着你,一直以来你就是我的信仰我生命的重心,一直以来……我就是为你而活。
在死亡的那一刻,安德烈什么都没想,甚至都没有不甘心,死在魔王陛下的宏图大业上是他梦寐以求的,或许——在一切安定下来,就这样咫尺天涯地守着魔王陛下,比起死在这一刻更加痛苦。如果有一天魔王陛下为了莫里安的将来,娶了女人,那他要怎样面对这一切。所以,死在那一刻,令安德烈觉得十分满足,甚至,他有私心觉得,死在了这一刻,但魔王陛下起码还是会记得他的。
直到重生成了季远言,他忘记了一切过去。但在看见王墨的第一眼,他浑身的细胞还是在颤抖着叫嚣着。
你看,即便没有了记忆,我的本能却还在爱你。季远言忍不住苦笑。
可如今,他才恢复记忆,却无比痛苦地发现,已经失去了信仰。活着唯一的意义,大概只剩下怀里的婴儿了吧。
季远言有想过,若是不恢复记忆,他恐怕就按着季远言的一生这么活下去了,处心积虑地将所有兄弟叔侄都从季家掌权人的位置上赶下去,他从未想过要屈居人下,也无法忍耐。如今,才发现,他并不是不能屈居人下,只是没遇见那个令他心甘情愿如此的人罢了。
如今,他只有怀里的婴儿,魔王陛下的唯一血脉。
他如今只是个什么魔力都没有的人类,他忍不住想起书柜里那本书,魔王陛下拥有一整个城堡,阴森森的古堡内,只有他一人,孤单单地坐在白骨森森垒高的王座上,王座上镶着的红宝石犹如一双眼睛,闪烁着冰冷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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