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部分(第1/4 页)
我愣了一刻。传说偃师三十年造傀儡,他怎么会是这样一个年轻男子?
文禾保持了处变不惊的良好传统,空首礼道:“文禾未曾了解足下详情,失礼了。”
偃师搔搔耳朵,摇摇头:“后世人都认为我是老头子,或者起码是中年男人,因为觉得我的技艺非少年可得。我并不介意,你们也不必挂心。喝汤。”
我端起陶碗,啜了一小口。这味道有一点点像板蓝根,但是比它香了很多,甚至还有点奶油味道。我惊异地看了偃师一眼。
他瞅着我,无甚表情地撇撇嘴:“云梦山的香草,放心,没有毒,还可入药的。”
文禾喝了香草汤,思索一下,问:“王何时去昆仑?”
偃师停下了搔耳朵的动作,直直看着文禾,继而“哼”了一声:“你是想问我何日死么?”
“我不想知道你何日死。我想知道的是这个。”他取出透光魔镜,放在身前。
偃师看到那镜,脸上的不耐不见了。他问:“韩信给你的?”
“不。韩信并未给任何人,这是他对你的承诺。但他也没有销毁它,瑞娘将它跟韩信一起落墓,千年后为我一位叔父所得。叔父不得其解,后将他送给家父,家父传与我。我重访淮阴侯墓,守墓人早已断续,但其家传残卷《兵法》终为我所得。里面有你给他的部分镜释文,因此我知道了如何用它往来。但不知你把镜给了他,却还可以回周地,是如何做到的。”文禾一口气说完,等待他的回答。
偃师的笑很怪异,他反问:“你想做王还是想长生?”
“皆不是。”文禾答。
“那我可以告诉你,”他撩起袖子,露出手腕,上面两道深刻疤痕非常刺眼,“再次用你的血。”
再次?难道说,使用者唯有文禾的原因就是,这镜用了他的血?我伸手拉过他的胳膊,撸起袖子,看到一道同样的伤疤。我手颤抖着想抚摸上去,却被他抓住了。他收回胳膊,放下袖子,对着偃师说:“请教给我方法。”
偃师眼里掠过一道阴霾,邪气兮兮地说:“可以。”
第一卷 镜之卷 第二十九章 盛姬
文禾与偃师长久地对视,仿佛进行着一场对决,偃师的不羁放浪和文禾的笃定不移在彼此消长。终于,偃师站起身,走向屋子另一边,撩开麻布宽帘,拖出一个人来。那人被他立起之后,手脚僵直不动,像具尸体。
可是,这“尸体”未免也太美了。高髻云鬓,娥眉瓜子脸,闭着眼睛,睫毛浓长,双腮有淡淡桃粉色,细颈纤腰,如玉柔荑。着提花细罗舞衣,云色帔帛。偃师在她身后鼓捣了一阵,只见这女子眼睛“唰”地睁开了。
“这位公子或者美人,你既然男装我便当你是男人。我想同他单独待会,相信他也同意,”偃师扬起手指指文禾,对我说,“还是让我的弋离陪你一下吧,她无不会之歌舞,是我做的第一个傀儡。”
原来这果真是傀儡。我看看文禾,他却若有所思地看着那叫弋离的女傀儡,问道:“是仿着盛姬所作么?”
偃师不满地扫了他一眼:“干你屁事。”又拍拍弋离的肩,说,“弋离,取瑟。”
弋离眨眨眼睛,移动步子走向草席,轻轻拿起那张瑟,然后回到偃师身边。偃师指着我,对她说:“听她的。”弋离看向我,嘴角泛起微笑,点点头。她的眼睛通透,肌肤无任何接缝,简直跟活人无二致。
偃师对文禾点点头,拿了一把匕首。文禾便起身。我看见那匕首,很想拉住文禾,可是他似乎预料到我的反应,先伸手捏了一下我的胳膊,然后迅速跟着他出门去了。偃师出去前,玩味地扫了我一眼。
我听着炉灶里轻微的毕剥燃烧之声,觉得喉头发干,舌头两翼泛起酸意来。两手不由自主握拳,眼前还晃着偃师和文禾那触目惊心的伤疤。
一双脚进入我的视线。是弋离。她娉婷走向我,抱着瑟鞠躬,然后说:“请点曲。”那声音有几分像姑娘,又有几分像金属振颤,合在一起倒也不难听。
我说:“请奏你最拿手的曲,弋离。”
她回:“遵命。”然后坐到席上,将瑟摆于面前,开始弹奏。
看着一个按说没有生命的物体在我面前游刃有余地演奏,我居然一点也不惊讶或者惧怕,这在以前怕是不太可能的。但这些时光,我见到太多不可能的可能,似乎慢慢也就不觉得奇怪了。弋离的瑟奏得很好,如薄暮春水,让我想起了清歌。
弋离奏着,缓缓抬起脸来,望着前方,开口唱道: